“就算你在屋里装个温柔,在外面也得立得住,这事可不能靠你计较着几个钱就行了的。”
“那靠什么?”
见女儿真心想问,她的年纪也的确大了,赵氏心里也有了思量。
“且等你把那些毛病都改了,我再教你。”
“娘~”王荷急得跺脚。
“看看,又来了不是。”
王荷扁了扁嘴,到底不再说什么,等迟些时候她才想起没从赵氏那儿问起银两的数目。她心里有些怪赵氏太精明,却又想,果然学堂姐也不一定能学出什么来,还不如学自己亲娘。不过她觉得堂姐找的夫家挺好的,为什么娘亲会这么嫌弃?
王荷的堂姐前些日子才出嫁,嫁的是县城一个地主家的独子,男方还是个童生。她回去喝喜酒的时候,堂姐可得意了,还跟她说了许多姐夫怎么对她好的事,她和堂妹都羡慕得很,当时母亲不也一直夸堂姐有福气,还说她就是在府城里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的婆家,怎么转头就换了说法呢?
隐约的,她又有明白赵氏的意思,她这是给大伯母一点面子并没有说实话。
竟白白让堂姐得意了,王荷暗叹,心里对赵氏是越发佩服了。
萧显重不知道自己的出现难王家带来了影响,他只知道在确定赵氏不曾变了初心,让他松了一口气。罗氏改嫁了,他以前的小厮占了他在京中偷偷备下的房子,还有在这之前,随着俞氏出事他所受的冷眼,都让他对人心生出怀疑。
更不要提他死里逃生后在灾民中看到的种种,在面对饥饿生死时,人会做出点什么,怕是本人当初也想不到的。不过也不是只有坏的,他看向身边的何素,嘴角微微扬了一扬。
他也没想到在他极度惊慌,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竟然还有这样的后福遇到何素。她救他于危难,又陪着他踏上险地。如果不是她,他和月儿都不会在这儿了,更不要提什么以后。但是以后,他不能盼着还有别人出来助他,他总得有点长进了。
何素也在想着赵氏的事,她到现在也有点不确定真的有人肯毫不计较地答应照顾一个“逃犯”,还给钱又给地。要是萧显重当时没说不要,难不成这地真的给他了?何素对此很不确定。她对一般社会人嘴上客套的度还不能很了解,组织里从来没有谁在客套,只有在制度之下在争抢时的勉强克制。
她有过好几次在训练时的濒死经历,如果她的对手比她高好几个段位,下手反倒会有度,不会把她虐得太惨。怕就怕碰上跟她能力差不多的,那真的是两人都拼上死力打,毕竟输了的惩罚是很可怕的。何素也不是每一次都赢,总有会拼尽全力也赢不了的时候,尤其是看到对方都摇摇晃晃快站不住了,她却站不起来再给他一击,心里别提有多沤。
伤好后,她除了加倍努力,没有别的办法;而她在训练的时候,别人也没有闲着。不跟照着组织计划好好训练的人早就被淘汰了,除非你有一项逆天的技能可以让你免去体能训练,比如黑客技术、医理、化学之类的。偏偏这些她都没学好,唯一称得上好的体能,她又只能算是二流。
她能活下来真不容易,她暗想。
而现在,她能活着,好像比以前容易了,但她有点活不明白。她不知道谁是同伙,谁是敌人,该帮助谁,又该除去谁。一时不用想这些,她是轻松的;一直不去想这些,她会迷惘。她其实并不懂按个人的意愿生活她得活成什么样,没办法,组织没教过她这些,只让她服从命令。但是现在没有命令,再也不会有了。
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她总会想到大黑客,也许是她太讨厌他了。她都那么讨厌他,却没有做什么,大黑客死了她还觉得挺可惜的,毕竟他对组织很用,可见她是一个多么为忠于组织的人。
如果他没有死,知道她死于炸鸡,不知会不会说她蠢,还是觉得她死了也挺可惜的,她对组织应该也算有一点点用吧。
想到这个,何素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然后把注意力放在眼前。她不能分神,一分神总容易出差错,她都被自己的大意害到好几次了。
所以她要继续当心赵氏吗?想想萧显重这人在书中的设定,他被救了一次命就迷上了女主,想来是个重情义的,若是她不看着点,他被人骗了怎么办?
何素想着这些的时候,倒没有想想自己也是被组织收养就把组织当成归宿,论心机,她并没有强过谁。
萧显重回客栈后,安静呆在屋里养病。外面的秋雨总算是彻底停了,天气却比之前凉得不止一点点,濠州城里得了风寒的人不少,就连客栈也有好几位客人染上。何素担心萧显重和月儿出去被传染上,劝着两人不让他们出门。萧显重本来也没打算出去,见何素在屋里呆不住,反倒更忧心她。
“姑姑过两天就能找到房子,你到时候再去附近逛逛就好,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你在濠州府也没有人认得,要是遇上坏人可不好办。”
有什么不好办的,打不过就跑呗,何素想,面上却乖巧地点点头。
“你放心,我本来就不爱乱跑,下楼也是去厨房煎药。”
听了她的话,萧显重一点也不能放心,何素哪里算不爱乱跑,他认得的女子里就属她最爱跑了。当初住山里,后来跟着走到京城,这还不算爱乱跑?但是她这样说,他又不好当面驳斥她免得伤了她的面子。
“你注意就好。”
何素点点头,丝毫没察觉到萧显重的心思,借口出去煎药就上了街。她主要是想去打听一下赵氏的男人是做什么的,这个时代像是租房子这样的事,肯定不会有由女人出面,赵氏帮萧显重找房子的事怕也是会交给她男人。就算赵氏有八成是可信的,那她男人呢?
何素觉得她得盯着点,不然赵氏的男人把萧显重的消息捅给官府怎么办。
不过她刚到了街上,就遇到了熟人,便打消了出门的原计划。
“肖娘子,总算找到你了。”
常春大步跑了过来,朝着何素施礼,才说:“老爷不知二位下落,特令小的前来寻找。小的已经问了好几间客栈,幸好在路上遇到娘子你,不然还不知要寻到什么时候。”
何素一笑,问道:“你家老爷寻我们何事?”
“娘子真是贵人事忙,我家老爷不是说了要在家里设宴款待两位,谢谢两位的救命之恩。只是那时事急,竟忘了问两位落脚的地方,这才令我来寻。”常春说着,朝左右瞄了一眼,小声道:“给娘子的谢仪也已经备好了。”
“行。我回去大哥商量一声。”
“若是方便,小的跟着你去可好?免得要找人也找不到地方。”常春小心地问,他不清楚两人的身份,但却知道两人行事低调怕是在躲什么人。
“可以。”何素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
他们一家三口赶着一辆骡车目标很大,常春想要打听出来并不难,她又何必故意瞒着。等他到了客栈时,何素先去跟萧显重说了一声,再把常春带了上去。她已经不记得先前答应萧显重不出去乱逛的事,萧显重听说她偶尔遇到常春的事当下还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全无察觉只能暂且不提。
常春到了房间见过礼后,又说了一遍来意。
“老爷这几天都在府了,哦,明日倒是会出去一会儿。若是肖老爷明日过来,恐怕老爷就得在濠州府里的别苑招待两位。”
“别苑?离这儿远吗?”
萧显重问道,心里已经明白了朱应俭的用意。他怕是已经认出了萧显重的身份,才约他到别苑而不是朱府。
“离这儿倒是不远,朱府反倒更远些。”常春照实说道。
“既如此,不如明白在下去朱家别苑拜会朱二老爷?”
“是,小的这就回去复命,想来老爷知道定会欢喜。”
待常春走了,何素想到要煎药,说了一声便出门。
“真的是去煎药?”萧显重问。
“是呀。”何素不明所以,不知他为何这么问,很快她就想到了缘由,在萧显重澄净的目光下抿了一下唇,干笑道:“真的是去煎药。”
“不用我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就快煎好了,我马上就回来。”
她忙不迭地出了屋子,留下萧显重在屋内无奈地笑了一声。月儿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马上又低头玩叠帕子,心下想,果然父亲跟何姨在一块儿时跟以前在家里不一样。
隔天,常春便带人驾着马车来到客栈接人。客栈里的人只看这马车倒不知道是濠州有名的朱家的,马车上面没有记号,是城里常见的样式。萧显重等人也没有像样的衣服,只有月儿穿着何素为她路上新做的衣服,瞧着乖巧可爱。
来濠州的路上,月儿跟同他们一起坐在骡车上的朱应俭时常说话,朱应俭是个爱孩子的人,月儿又很是乖巧,甚合他的眼缘,两人在路上逗趣说的话,比月儿跟萧显重说的还多。月儿一听说是去那位好玩的朱叔叔家做客,脸上就一直带着笑。
何素也笑着,却没有像月儿这般开心,还一直看着窗外。萧显重只当她好奇,却不知她是在观察是不是有人埋伏。幸好这一路过去,小贩就是小贩,路人就是路人,并没有行迹可疑的人。
马车走了约一刻钟就到了地方,离萧显重他们住的客栈还真不远,地方却僻静。何素不知朱应俭怎么会在这儿置一处宅子,还会刚好今天过来。
进了院子,何素发现这院子比赵氏家里还大,分前后两进,房屋的间数倒不多但前后都有花园,很是雅致。种在前院的桂树正值花期,可惜因为连日秋雨,花已经落了大半,残存不多的花躲在叶片深处发出淡淡幽香,引人暗赞,也不枉费开了一季。
见客人到了,朱应俭特出了门迎接,倒让萧显重受宠若惊,要知道就是萧家还显赫的时候,他一个庶子也是轮不到朱家二公子这般以礼相待的。难不成他认错人了?萧显重暗想。
朱应俭却不曾认错,只是为了谢两人救命之恩才以礼相待,就算何素讨要了报酬,但他看得出来何素跟萧显重是半路搭伙的夫妇,她不过是有自己的考量,与萧显重的想法无关。他也不必去为难一个有自己想法,本事还不小的妇人。
记得他当初在街上撞到她时,她还曾因为被冤枉一脸委屈地哭诉,现在想想,以她的身手大可不必如此。此人的心思难测,萧显重有她相伴,也不知是福是祸,朱应俭暗想。
一路跟两人相处下来,朱应俭觉得两人的心性都不算坏,有的一些小毛病都算不上是毛病。朱应俭现在极缺人手,他心里隐隐有一个担忧,不管这个担忧会不会成真,他提前做个准备总不会有错。想是这样想,想让萧显重点头,朱应俭自知不会太容易。
他也不急于这一事,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其他事,最忌没有耐心。
“我这间院子原是备着给到濠州赶考却又不欲住到朱府的友人备下的,可惜这里清静是清静,离考试的贡院还是远了些,只能招待一些喜静的友人。”
朱应俭陪着三人在院里逛了一圈,说起了置办这间院子的缘由,又问:“听说三位还住在客栈里,要说还是你们太见外,我们这一路风餐露宿都在一块儿,还有前面一同从村子里逃出来的交情,若是没处可去怎地就不直说?我在濠州也有些产业,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大可住进来。”
“不是我们见外,我们在城里本就有熟人,已经托他置一间宅子,到底还是住在自己家里的自在些。”萧显重说道。
不过他心里也隐隐担忧就是王二帮着找到了房子,他一时也买不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