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云裳望着花景容哑口无言的样子,表情一脸欣慰。
花景容还是不服,“可是姐姐,为什么他的衣服裤子需要我来收拾整理,他的佩刀却交给你?我已经是大人了,我能保管好的!”
“你哪儿来这么多问题?”
花景容做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你是不是想趁机把他的东西都据为己有?”
花云裳淡淡睨他,语气也恢复云淡风轻,“什么叫据为己有?
我辛辛苦苦救了他,照顾他,给他吃给他喝给他喂药,还给他栖身之所,我收点诊费很过分吗?”
前世经验告诉她,做人不能太佛系,一味不求回报,别人只会当你的恩情一文不值。
花景容噘着小.嘴,小声咕哝,“照顾他,给他喂吃喂喝喂药的是我,他睡的也是我的床,你啥都没做。”
花云裳微眯了眼,“你说什么?”
花景容敏锐地察觉姐姐气场的变化,秒怂了,“没什么。”
苏若白在睡梦中扯了扯唇角,这个姑娘,逻辑之强大,思路之清奇,套路之防不胜防,真乃他平生仅见。
做她的弟弟,一定很辛苦吧。
……
春.光明媚,微风和煦。
苏若白再次睁开眼,就看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坐在他的床边,一下下地打着盹儿。
这个傻弟弟,果然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亚子。
苏若白轻咳了一声,这轻微的动静,一下就把这颗小脑袋惊醒了。
花景容眼前一亮,噌地站了起来,哒哒哒地往外跑。
“姐姐姐姐,他醒了!”
片刻,两道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床前投下一片阴影。
苏若白偏头,就看到了一个弱质翩翩,仙气渺渺的清冷美人,长睫如羽般开翅,乌黑美眸一片明澈。
她的长相,明明该是温柔娇软,含怯带羞的小家碧玉,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蔫坏蔫坏的样子啊。
他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自己迷糊中听到的那位救命恩人了。
花云裳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扣在他的手腕上,温软滑腻的触感传来,片刻抽离。
“毒解了,死不了了。阿容,给他喂点水。”
清冷疏淡的声音,一下就跟记忆里的声音对上了,他没弄错。
这位姑娘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花景容给他喂水,花云裳则是在屋中唯一一张凳子上坐下,旋身坐下的时候,素白裙摆在空中轻轻转了个旋,姿态落落大方,气度不凡,便是相比于燕京城中的贵女们,也丝毫不差。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苏若白。”
花云裳脑中有什么闪过,苏若白?这个名字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
不过她也不在意,现在她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开口,先向他申明一件事,“你身中剧毒,又被狼群袭击,奄奄一息,是我救了你。”
苏若白真心实意,“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花云裳微微摆手,“无需言谢。”
苏若白闻言,不觉暗叹这姑娘当真高义,令人敬佩。
正这么想着,就听花云裳继续道:“‘感谢’二字太轻浮,我这人实在,只喜欢真金白银。”
苏若白:……
花云裳却半点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之处,她微微勾唇,浅笑间,水眸灿然,乌眸明澈,骤然令满屋黯然失色。
她轻声慢语,一一细数。
“你在我家躺了数日,昏睡时候喝的米汤我就不计较了。
但我前前后后给你用了一瓶解毒丹,三瓶消炎散,几十株凝血草。
我那些药都是经过繁杂的工艺调配出来的,千金难求。
我便宜了给你算,一瓶五两银子,那就是二十两。
至于几十株凝血草,我需上山采挖,人力也值个五两。
加上你一日三顿喝的其他药,也都是我亲自采挖。
林林总总加起来,便给你算五十两。
这谢礼,你打算什么时候给?”
这人全身上下只有一点可怜的碎银子,外面的衣服破破烂烂,贴身的里衣却柔软细腻,材质极好。
鞋子亦是表面看着破旧,底部却是用厚实防水的兽皮所制,好看是不好看,却柔软舒适。
花云裳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个人,表面装穷,实际上却并不缺钱。
什么人才会装穷?越是有钱的人才越是可能装穷,所以,这个人不仅有钱,还极有可能非常有钱。
既然有钱,不管是一般有钱,还是非常有钱,就要宰。
苏若白脸上神情僵硬,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打脸来得似乎有点快,他决定收回方才那句年少无知的话。
花景容小脸一片涨红,一副羞愧难当的神情,“姐姐,他那把佩刀你不是拿走了吗?”
花云裳神色淡淡,“一把破刀,还给他便是。”
除了那点碎银子,他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那把佩刀。
她当然知道那把佩刀不是破刀,只是,在这小地方,根本没人愿意出五十两的巨资买那把刀。
所以,对于他们穷光蛋姐弟来说,那把刀就是破刀,远没有真金白银的五十两来得实在。
花景容见不得她这副掉进钱眼子里的模样,小孩又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只觉得丢脸至极。
“爹爹说过,为医者,救人乃天经地义之事,怎能这般贪财?”
花云裳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不冷不热地道:“那你去米缸里看看,我们还有多少米,再去匣子里翻一翻,我们还有几个铜板。”
花景容顿时被她的话噎住了,整张小脸涨得一片通红。
苏若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土屋,墙面陈旧,屋中几乎没有摆设,唯二的家具就是他身下躺着的这张床,还有那姑娘坐着的那张椅子。
这寒碜得,连他这个专业装穷的人都不敢这么装。
穷,是真的穷。
苏若白诚恳道:“在下.身上未带那么多银两,待在下归家后,定然将银子如数奉上。
只是在下.身负重伤,不便返家,可否容在下在此多休养几日?”
花云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随意地抛了两下,然后捏在手里,轻轻一用力,那枚石头就在她手里化作了齑粉。
她微笑,“我这人温柔善良又好说话,这当然是没问题的。”
苏若白:……
他感觉,自己若是敢赖账,他的下场大概跟那颗石头没什么两样。
花云裳拍干净手,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你多住的这段时间要额外算钱,我就给你便宜些,一天一两银子,没问题吧?”
苏若白:“……没,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