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门的时候大概忘了看黄历,他们遇到了狼。
他们刚好处在一处杂乱的草丛前,而隔着草丛仔细看,就能看到前方有两头狼。
它们面目凶恶,正龇牙咧嘴地对着前方一棵树的方向,像是在暴怒,一副随时要发动攻击的模样。
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只野狼的断肢残骸,很是血腥可怕。
花云裳本以为是狼群间的内斗,但认真看去,这才发现那树下靠着一个人,隐隐的,还有鲜红的血在流淌,那人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那两头狼发现了他们,也朝他们投来了威胁的目光。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倒是不怕,但多了个花景容,她就不得不多几分慎重了。
她低声道:“它们应该还没发现我们,慢慢往后走,不要慌,有我断后。”
然而,花景容像是脚下生了根似的,半晌没动,花云裳以为他吓坏了,正要开口,就听花景容道:“姐姐,那边有个人,我们得想办法救他。”
他们的背篓里有夹鼠钳,还有专门对付凶兽的药,只要设好陷阱,他们能对付那两头狼的,以前他亲眼见到爹爹这么干过,他还记得。
他急切地向姐姐说着自己的方法,花云裳不觉低头看向这刚到她腰际的小男孩,他满脸紧绷,明明已经很害怕,但却一脸坚定。
花云裳淡淡道:“那人杀了那么多头狼,又流了那么多血,一动不动的,说不定已经死了。”
男孩的双眸澄澈,又含满了执拗,“那万一他没死呢?”
花云裳上辈子曾救过很多人,救人的时候她从未求过回报。
但花弄影的背叛让她意识到,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救。
花云裳那姝色无双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他没死又关我们什么事?
他与我们无缘无故,我们为何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救他?”
花景容有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姐姐,她那满脸的冷漠再次让他觉得好陌生,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他神情有点讷讷的,“爹爹教过我们,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不管对方是否相识,贫贱或富贵,在医者眼里都是平等的。”
花云裳听着这些话,神情有点复杂。
花平海是个有医德的好大夫,平日里没少免费为乡亲们看病。
但是,他的好医德又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好处呢?
前几日,在他的丧礼上,他们姐弟被王旺财母子刁难,那些以前受过他无数恩惠的人,要么明哲保身保持沉默,要么索性直接落井下石,跟着踩上一脚。
由此看来,好人并不一定就能有好报。
花云裳正打算直接把小屁孩拎走,忽的就听他抽噎着说了一句,“如果爹爹落水的时候有人救他一把,他就不会死了……”
花云裳的心头一震,方才的冷硬心肠,不知何故就裂开了一条缝。
忽的,他们的身后传来了动静。
花云裳转头看去,一匹狼已经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她眼神顿时一闪,面色也沉了下去,花景容也看到了,神情微惧。
现在,他们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她抓起花景容的后衣领,直接往身后那棵粗壮的树上托。
“快爬。”
花景容只迟疑了一瞬,立马就像个小猴子似的,手脚麻利地往上爬去。
他爬到了树杈上,伸出小手要拉姐姐,就看到那匹狼迈步疾奔而来,花景容瞳孔骤然,大喊一声,“姐姐!”
就在那匹狼要扑向花云裳时,她却是飞快转身,从背篓中取出弓箭,弯弓搭箭,“嗖”地一下就射了过去。
那支箭射到了它的前腿上,“嗷呜——”一声,它发出一声咆哮。
趁着它吃痛,花云裳也飞快顺着树干爬了上去。
花云裳只想速战速决,免得节外生枝,引来更大的麻烦。
她取下三只箭,提弓,搭箭,引弦,射出。
几十斤拉力的弓,铁头乌黑的箭,在虚空划出三道凌厉磅礴的弧线,那头狰狞咆哮着要再次朝他们冲来的野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另外一头狼见此,瞬间高声咆哮了起来,然后朝着他们两人就扑了过来。
花云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又取出了三支箭,面无表情,像是一个无情的冷面杀手,拉弓射出。
“嗷呜——”
战局结束得干脆凌厉,只在瞬息。
花云裳把那张大弓收起,方才身上那股子凌厉之气瞬间敛了个一干二净。
转头,就看到了呆若木鸡,仿若见了鬼一般的花景容。
花云裳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只是淡淡道:“要救人就动作快些,待会儿狼群来了,我可没那么多箭。”
花景容如梦初醒,这才哧溜一下从树下滑了下去,往那人的方向奔去。
那人浑身都是血,身上的伤势比他们想象中要重许多,他身上很多伤,最严重的在肚子上,被撕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血流如注,甚至一眼就能看到内里的脏器,恶心又可怕。
更要命的是,他还中了十分罕见的蛇毒。
他的脸上一片如纸般的惨白,与那殷红的鲜血形成了鲜明对比,无不在昭示着死亡的讯息。
花云裳蹲身,在他的鼻息下轻轻探了一下,还有气。
花景容完全被这番场景吓到了,直到花云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凝血草嚼碎了给我备用。”
花景容觉得此时的姐姐就像是自己的主心骨,听到她的声音自己就跟着镇定了下来,当下他便乖乖地照办。
而花云裳则是从身上带着的小瓶子里倒出一颗清毒丸,塞进他嘴里。
然后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套银针和工具,开始为他诊治。
检查内脏伤损、止血、清理、缝补。
每一个动作都似重复过无数遍,熟练到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幸而,他的脾脏没有破损,只要脾脏没事,他就还有救活的希望。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那原本汩汩往外流的鲜血不流了,他的肚皮上,只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蜈蚣似的细线。
一切血腥和可怕,似都被她那双手轻巧地收纳。
花景容呆呆地看着这宛如魔术的一幕,连原本卖力嚼着凝血草的动作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