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容小脸涨红，袖中的拳头也狠狠地攥紧了，他的眼眶再次蒙上了一层水汽，只是他没让它落下来。
他不能哭，他不能这么没用，一遇到事情就只知道哭。
花大强心中却一阵得意。
事情果然按照他的设想在发展。
这些百姓们就是现成的人证，足以证明花平海是卖假药的庸医。
花平海的罪名落实了，不仅他的名声会被搞臭，他们姐弟也休想全身而退！
谣言，无非就是这么起的。
反正花云裳也根本拿不出半点证据来证明花平海的无辜。
这小妮子，就算再强势又有什么用，照样被自己算计拿捏得死死的！
花大强心中这般想着，不禁露出了一丝暗暗的得意。
翠环和一种福缘村的百姓们心弦不禁一阵紧绷。
他们能为花云裳作证，但却不能为花平海作证，毕竟他们对花平海不甚了解，在这件事上也没有发言的权利。
花大强敛起面上神色，转而对着上首的甄有才道：“大人，您都听到了吧，百姓们都可以作证，草民所言，绝对没有半字虚假！
就算草民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串通这么多百姓为草民做假证吧？”
甄有才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那皱起的弧度，几乎可以夹死几只苍蝇。
今日这案子，倒是一波三折，曲折得很。
甄有才倒是有些好奇，花云裳面对此番情形，究竟会作何应对。
他便把话头递了过去，“花云裳，对此你可还有话要说？”
“民女自然有话要说！”她冷声，“花大强虽不能串通百姓们为他作证，但是，他方才的言辞，却带着明显的诱导与煽动。
被他方才那番话那般刻意引导，自然便误以为我父亲对他们用了假药。
更何况，百姓们本就对医理之事毫不了解，根本无法判断自己曾经服用过的药是真是假。
现在他们这般信誓旦旦地作证，也不过是想当然罢了，根本不足取信！”
花云裳这话落在周围百姓的耳中，多少就带上了些许令人不快的意味。
她这话，不就是在说他们为人愚钝，轻易被人蒙骗吗？
花大强反驳，“他们虽然不通医理，但二叔究竟有没有用假药，难道还有谁比病人自己更清楚吗？
若是用对了药，他们的病症自然就好了，既然迟迟未好，那必然就是药有问题！”
众百姓们都跟着连连点头。
花云裳冷眸扫向花大强，那目光刮在人身上，带着一股莫名彻骨的寒意。
“花大强，你竟然能说出这么无知的话，看来这些年我爹对你的教导算是喂了狗了。”
花大强听到这话，神情顿时狠狠一僵，面上一阵羞恼。
“你……”
花云裳断然打断他，声音凌厉，毫不留情。
“但凡是学过一点医的人都知道，每种病的病症不同，严重程度不同，病愈的时间自然也就不同。
一个人感染了轻微风寒，和得了严重的荨麻疹，病愈的时间能一样吗？
就算他们吃了我爹开的药却久未痊愈，也可能是病情严重，需要慢慢调养修复的缘故，如何就能断定一定是因为吃了假药？
就你这猪脑袋，得亏没有直接坐诊看病，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为此丧命！”
“你简直……”
花大强气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花云裳却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转向甄有才。
“大人，便如方才民女所言，一个人的病症究竟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痊愈，得看那人患的是何种病症，不能简单地用病愈时间这一条作为衡量的唯一标准。
所以，就算方才百姓们现身说法，声称自己的病医治的时间过长，也不能说明什么。
那既不能证明民女的父亲蓄意拖延谋求诊金，更不能说明他给百姓们开了假药。”
她的眸光一转，看向了那位李婶儿，“就像李婶儿的儿子虎子，若他患的是小风寒，民女的父亲若是给他看了大半个月，开了大半个月的药还没好，那自然可以说明是民女的父亲医术不精，或是有意为之。
但，若民女没记错的话，李婶儿的儿子那次患的乃是肠痈之症，且送来时情况已经十分严重。
民女的父亲不仅把他救了回来，还只花了半个月便让他能下床走路，民女并不觉得父亲的医术有任何问题。”
肠痈？
这个病让大多数人都露出了困惑之色，显然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病。
只有少数的人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花大强的眼神微微一闪，一颗心也微微地悬了起来。
花云裳淡声，“在座不少人或许都根本不知道肠痈是什么病症，为了避免让人觉得是我危言耸听，这个问题，便交给何大夫来替大家解答。”
何大夫，便是在同济药堂坐诊的那位老中医。
他一把老骨头，最开始的时候就被激愤的百姓来了几下，现在又一直跪着，整个人都快跪僵了。
现在突然被点名，老躯一震，老树皮似的面容抖了抖。
在所有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他苍老的声音响起。
“痈疽乃湿热邪毒内壅于肠而发，发此症者，恶寒发热，恶心反胃，下腹剧烈绞痛，医书有载，有病发者药石无医，活活痛死……”
此言一出，那些不明所以的百姓都禁不住瞪大了眼。
“这，这竟然是这么厉害的一个病症！”
“虎子得了这病还能捡回一条命，那简直就是老天爷保佑啊！”
“花大夫把虎子治好了，李氏竟然还反咬一口。”
旁人低声议论了起来，也纷纷将目光投向李婶儿，隐隐带着谴责。
李婶儿的神色怔住，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之色。
她面色涨得通红，“这，肠痈竟这般难治吗？当时花大夫说只是小病，根本没有说这病有这么严重啊！”
在这小地方，根本没几个人听说过这个病。
李婶儿自然也不知道这病竟然这般凶险。
当时花平海的确是这般安抚她，而且他的神色平和，不过几针就让虎子止了痛，李婶儿就当真以为是个小病。
虎子因为这个病的确是吃了大半个月的药，也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方才，她听到花大强说的那话才，才一时激动，轻信了他，还说了那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