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生灵, 凡入六道轮回者,皆有命。
命运二字,命主静, 运主动。当一个人转世投胎, 降生于世的那一刻, 他的“命”就注定,早早地写在生死簿, 再也无法更改。至于他的“运”, 生死簿并不能完全主宰, 仍属于六道轮回的一分, 沿着某个方向, 以微小的幅度改变着。
崔判官左手执着生死簿, 右手则持判官笔。他施施然落笔于纸,王毓昀的四柱八字便事无巨细,清晰地落在生死簿。
崔判官:“当真是世间罕见!人,您有不, 这阳间有生灵的四柱八字,是由他生的年月日时、阴阳乾坤共同决定的。属下担任阴律司判官数千载,还是第一次见到命格这脆的生灵!”
连奚目光缩紧:“你是说,那个王少的命格有问题?”
崔判官用力点:“正是。生灵命格一事,很难说清, 但总之, 这王毓昀的四柱八字,脆到如一根早已绷紧的弦, 只要轻轻一碰,就该折碎到粉身碎骨。按照生死簿的记载,如果属下没有推断错的话, 这王毓昀应该在三岁,最多三岁,就命格太脆,死于非命。”
连奚:“被鬼魂杀害?”
“倒也未必。”崔判官摇道,“也可能和鬼魂无关,只是死于非命。反正,他怎样都不该活到四岁。”
这话一落地,有些事就很明显了。
地府四判官之首的崔判官亲自说,王毓昀不可能活过三岁。可事实是,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多活了二十六年。
这二十六年,一定有什东西为他续了命,或者说稳住了他极脆的命格。毫无疑问,那个东西就是刚才阻止生死簿书写的神奇力量。
想到这,连奚垂眸看向生死簿,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生死簿是地府至宝,按照崔判官的说法,这东西和捩臣的法器属于同一级,甚至可能比金色册页、白玉印章还强。为生死簿是天生至宝,它真正的主人不是崔判官,而是六道轮回本身。
能够阻拦生死簿书写,哪怕阻拦的时间不多,都足以说明这个施展法术的人,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更夫立刻会意:“难道说,就是这个施法的人,把楼那个凡人弄得快死了?”
蒋鬼噗嗤笑了。
更夫恼怒道:“蒋狗,你笑什?”
蒋鬼还没开口嘲讽,便连奚道:“不是那个施法的人在作怪。”
闻言,更夫转看向连奚,错愕道:“不是他?”
“是。”连奚神色郑重,他抬起:“刚才崔判官说了,这个人施法的目的是保护王家少。既然如,那他就肯定不是凶手。如果他真想杀了王毓昀,根本不用麻烦,只需要撤除法术,王毓昀自然会死于非命。”
崔判官皱起眉:“但是世间能够瞒过捩臣人的双眼,去加害一个凡人的玄修,少之又少。这个施法的玄修定然是那极少数的几个凡人中的一个。如果不是玄修害人……厉鬼害人,更难毁灭证据,更容易残留阴气,不至于连人都发现不了。”
索片刻,连奚意味深长道:“这个玄修是谁,我找不到,但是一定有人道。”
崔判官:“嗯,人的意是?”
捩臣轻描淡写地扫了连奚一眼,嘴角勾起:“哦,想道?”
连奚转首望去,目光倏地落入一双深邃的眼。微微愣住,他沉默地点:“嗯。”
捩臣淡定地笑了声,下一刻,只见他右手抬起,向空中猛地一抓。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突然,其实从崔判官拿判官笔想在生死簿写字,到如今众人讨论对策,计划好下一步行动,一切不过才发生了数秒。那想来赶人走的保安为生死簿和判官笔的奇异行为,停下脚步在一旁看了许久,到没有动静了才继续向。
他挥舞手臂,呵斥这些神棍,凶狠道:“刘先生让你总,没到吗,嗯?!”
忽然,一阵阴冷至极的风从这保安的身后,嗖的一下,穿过他的身体。深入骨髓的冰冷冻得保安打了个哆嗦,他浑身打着寒颤,根本不道发生了什,惊恐地叫起来。
一旁,高嘉寻也不道发生事,他只感觉好像有什东西从他面一闪而过,但擦了擦眼睛仔细看,却什也看不见。只能看见连奚身旁那个一身黑的俊男人一只手抬在空中,呈抓举的模样,似乎正拎着什人。
当那股可怕力量从身后传来,拽着他一把穿过三层楼板,把刘助抓到一层厅时,他也和高嘉寻、保安一样,茫然地环顾四周,瞪了眼睛,不发生什。
一秒他还在三楼,下一秒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一楼……
就,还挺突然的。
三人正在懵逼,忽然,一道惊恐颤抖的尖叫声响彻别墅。
“啊啊啊,那是什!”保安一屁股栽倒在地,眼睛瞪圆,害怕地不断后退:“救、救命啊!!!”
嗯?
高嘉寻和刘助顺着保安的声音看去,看清楚保安手指的地方后,两人恐惧地双目圆睁,嘴巴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口。
只见红木制成的旋转楼梯,刘助的身体正以倒退的方式向下行走。“他”一步步地走下楼梯,再走向捩臣。捩臣轻挑一眉,松开手。
高嘉寻终于看见了那个被捩臣“拎”在手的人——
竟然是刘助!
鬼神抓凡人来问话,速度太快,他的□□没有反应过来,灵魂先被抓过来了。
于是,便有了高嘉寻和保安看到的情况:□□跟随着灵魂的脚步,来寻找主人了。
肉身与灵魂相契合的那一瞬间,刘助本身没受到任损伤,但是他却尖叫着瘫软在地,不敢置信地看向这群包围住自己的神棍……不,是师!
“、师,求求你饶我一命,师饶命啊!”
刘助并不道这些师拥有多高深的法术,或许这些人还是不如王家之请的那些。可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哪怕是再“不起眼”的玄修,想要弄死他一个小小的凡人,都是易如反掌。他真的怕了,这些人他得罪不起!
刘助的配合令连奚也不由怔住。随即他便想到捩臣刚才那夸张的抓人方式。
轻轻咳嗽了一声,连奚声音平静:“你先站起来吧。我就想有点事想问问。”
刘助哪敢站,他满是汗,勉强着才站起身,双腿瑟缩,丝毫没有刚才盛气凌人的模样:“您说。”
连奚:“王毓昀小时候有遇见过什玄修?”
“嗯?”刘助倏地愣住,过了半晌,他才面色古怪地点道:“确实有这回事……”
刘助是王毓昀的贴身助,可以说是王毓昀的半个心腹。然而哪怕做到他这样的位置,想要得王家秘辛,也权限不够。直到,王少了事。
王毓昀事后,王老爷子来看过几回,也通过关系找了不少玄修。
想要救王毓昀,就不能再藏着掖着,必须将有情况都和盘托。就像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西医也需要了解病人的过往病史。玄修抓鬼,也得道王少有没有结过仇,或者王家有没有做过什亏心事,少了任一个细节,都有可能害死王毓昀。
于是这时,刘助说了一个秘密。
“王总小时候身体不好,王家老太爷,也就是王总的爷爷不道从哪儿找了一个道士,送给王总一块玉佩,王总这才健康起来。王老爷子说,这个道士是欠他王家一个人情,以才帮了忙。不过从那以后,这道士说自己已经还了恩,就消失不见了。这次王老爷子也派人去找道士了,可怎也找不着。”
事情一下子明朗起来。
连奚摩挲着嘴唇,拼凑真相:“以说,王毓昀的命格脆是天生的,是靠一个道士报恩,才保住了他的命。而现在……”他望向刘助,“道士给的玉佩还在吗?”
刘助连连点:“在的在的,王总事的第一天,王老爷子就看过玉佩,玉佩完好无损,之后就一直和王总贴身放着。师,需要我现在去看看吗?”
连奚尴尬地咳嗽一声:“……不用。”
不用看,连奚估计那块玉佩应该是碎了。神秘道士施加在王少身的法术,刚刚被捩臣一巴掌拍碎了。身为法术承载物的玉佩,十有八九也保不住。
刘助:“哦,好的好的。”
连奚将刘助糊弄过去,掩盖了玉佩破碎的事实。然而罪魁祸首却没有一点自觉,口袋的手机嗡的震动了一声,捩臣拿手机看了眼。忽然察觉到连奚的视线,他抬首看去。四目相对,片刻后,捩臣:“游戏提示。”
连奚:“……”
谁问你这个了!
咦,不对。
连奚蹙眉道:“什游戏提示?”
捩臣:“王者荣耀。过零点了,新的一周到了,每周一可以领取新的一周奖励……”顿了顿,他惊讶地扫视连奚:“你居然不道?”
连奚:“……”
不是,你为什连这种蚊子腿的奖励都要?而且还专门搞提示,你是有多迫不及待地线领奖励!
无语至极,连奚看向在场唯1.5个靠谱鬼神。他望着崔判官和蒋鬼,崔判官算一个鬼神,蒋鬼算半个靠谱的。至于捩臣和更夫……
不看也罢。
连奚沉着神色:“应该没有什隐瞒的了。这个王毓昀没得罪过什人,报复王家也不像。那他现在身的怪事,很有可能,就和他的命格有关。崔判官,命格脆的人,必会死于非命……是为他的命格,他才会这样?”
崔判官果然靠谱,他索半晌,分析道:“应该不是。人,按属下来看,那个保住王毓昀的玉佩,在今晚之并没有破碎,甚至还有力量对抗生死簿。这说明,法术没有失效。”
连奚:“不是为他的命格,那能是为什?”
王毓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的命格。
一个连地府之主都看不异常的灵异事件,如果不是为那神乎其神、只受六道轮回管的命格一说,还能为什?
一下子,众人又陷入难题。
正在这时,一道阴冷的笑声沙哑地响起:“只能是为命格吧。”
连奚和崔判官刷的转。
崔判官神色不悦:“蒋鬼,你有什想说的就直说。本判官比你多修行千年,连本判官都不了解的事,你能晓?”
蒋鬼冷笑道:“崔判官,你坐镇阴律司多年,高高在,你未必就比我蒋鬼见多识广。”
“你……!”闻言,崔判官心中恼怒,可身为读书人,他却也没法破口骂人。“行,那你倒是说说,可能是什情况。”
蒋鬼笑了:“还不简单。那个传说中的凡人玄修,用什玉佩法术挡住了这个凡人的命格对吧。”
崔判官:“确实如。”
蒋鬼:“如果这事交给咱地府来办,崔判官,请问地府会怎做?或者,你会怎做?”
“你说遮掩这凡人极脆的命格,保住他一条命?”
“是。”
“呵,他的命格是写在生死簿的事,是他的命,本判官为要帮他!”
迂腐的蠢货!蒋鬼阴柔刻薄的脸庞满是不屑,语气也懒洋洋的:“崔判官,只是打个比方。更况,如果你真的手了,这也是他的命。他命中就该活过三岁,就如同现在这样,已经活到二十八了。”
崔判官奇怪地下扫着蒋鬼。
我怀疑你在骂我,好像也快掌握了证据……
崔判官:“如果是本判官来做,简单,直接用判官笔,帮他在遮掩天机。”
蒋鬼:“你刚才说了吧,遮掩天机。”
崔判官奇怪道:“嗯?怎,不对?”
蒋鬼笑了笑,还未开口,连奚突然道:“你是说,那个道士用的法术,也不能完全扭转这王毓昀的命格,只是在遮掩天机?”
蒋鬼:“凡人玄修再强能有多强?只是废物一个,最多也就达到崔判官这水平。”
崔判官:“?!”
艹?你再骂?
蒋鬼:“连崔判官都只能做到遮掩天机,难道凡人玄修还想着改写命格?做梦更快点。事实也是,这凡人的命格并没有被修改,只是被遮掩住了而已。在这重重遮掩下,他的命格仍旧是世间罕见的脆。寻常自然不会有问题,甚至他身为一个富家子弟,身可能还带着许多开了光、被玄修加注法力的宝物 ,普通鬼怪不能近身。但是……”
崔判官:“但是什?”
蒋鬼呵呵笑道:“但是如果碰到那种极其强的厉鬼呢?强到,完全超过了那些普通鬼怪层面,甚至能越过那凡人玄修的法术,直接在人海茫茫中,一眼就发现他极脆命格的强厉鬼呢?”说着,蒋鬼一边悄悄地瞥向捩臣。
说你呢,就是在说你,有点自觉!
他这话一落地,有人都沉默下来,考他话语中的可行性。
连奚:“你说的……确实有可能。你的意就是,哪怕命格被遮掩,实际,这王毓昀也是整个苏城,甚至可能是全华夏命格最脆的那个人。就像一个洗水池,平时用塞子堵住了水口,有人都发现不了哪是水位最低的地方。但是一旦有鬼强到能忽略那个伪装成塞子的‘玉佩’,就会发现,王毓昀才是最低的地方,于是,来害他?”声音顿住,连奚又道:“那这个鬼得强到什程度,连捩臣一开始都没注意到王毓昀的奇异命格。”
了这话,捩总嘴唇翕动,目光游移地望向身旁一脸沉的青年。
……其实他是注意到了的。
不过,失忆的情况下也不道这种异常是什,只以为是凡人撞鬼后的正常反应。
连奚认真地看向他,眼神信任,不带一丝怀疑:“这个鬼,你有把握对付?”
捩·刚准备解释·臣:“……”
“应该可以。”
真相好像显得我很蠢的样子。反正也不是什事,不说也没事……吧。
连奚又想到,放松道:“没事,我还有铃铛。”
看着蒋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瞬间carry全场,更夫呆立半天,心中有了危机感。他灵光一动,道:“人,小的觉得,那个‘鬼’可能也未必是刻意想害这个凡人。”
众人:“嗯?”
更夫挺起胸脯,作为全场第二个经验丰富的老鬼差,他开口道:“人刚才的比喻简直活灵活现,形象生动,栩栩如生,如沐春风……”
连奚无语道:“别舔了,说重点!”
更夫干笑两声:“嘿嘿,小的是想说,可能那个很强的鬼,并没有刻意害这个姓王的,他甚至可能都没发现姓王的存在。就像人,有的鬼神足够强,强到哪怕失忆,也令人心悦臣服,一眼便发现他的不同……”
“让你别舔!”
“咳咳,就是说,这王毓昀天生处于水池的最底端。寻常鬼怪的阴气能被他身的宝物挡住,可是当这阴气强到一定程度,就能直接穿过那些宝物,攻击在了他的身。为他最弱,仅而已!”
这种答案倒是连蒋鬼都没想过的,他想了许久,问道:“那为什我没感觉到谓的‘强的鬼物’的攻击?”
更夫直气壮地反驳:“为我不弱啊!这‘鬼物’的无差别攻击,可能并不强,只是质量高。对我而言,完全没感觉。对寻常凡人,也就是冷一下。可对这王毓昀,就是致命的呢?”
蒋鬼:“……”我总感觉你是为了争宠找存在感在这扯淡,但好像还有点道。
更夫见蒋鬼不吭声,立即嘚瑟起来,洋洋得意道:“怎样,别以为就你当了几百年鬼差,见多识广,老子也是!”
崔判官冷哼一声,瞥了自己的两个属下一眼,道:“行,就当你说得有道。那说说,什厉鬼能强到这个地步?这厉鬼强到,本判官和捩臣人都察觉不到一丝蛛丝马迹。怎着,真就当十八层地狱的那些神明都越狱来了?呵,你以为有神明都是文颂帝君呢。就算是文颂帝君,那也是为他一来法力强,二来掌管天下文字,正好钻了生死簿空子,这才有一丝机会。”
“啊这……”
顿时,蒋鬼和更夫都没了话说。
是的,他这个假设的提是,有一个足够强的厉鬼存在于世。这个厉鬼不一定能达到捩臣那个水平,但至少得比崔判官强。为人类玄修再强也就是崔判官级别了,以那个玉佩的法术,也就相当于一个崔判官。
刚才连奚几人的激烈讨论,对高嘉寻、刘助来说,无异于无字天书。他其实隐隐懂了,但什判官、鬼差……这太令人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地选择性忽略。
现在见几人都不吭声了,高嘉寻小心翼翼地问:“连先生,请问,是有了法子了吧?”
连奚嘴唇抿起,他犹豫片刻:“高先生,其实……”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冰冷的手倏地捂住连奚的嘴唇。掌心紧紧贴着那正在开合的唇瓣,熟悉而微凉的气息令他微微睁眼,然后缓慢地看向身旁的男人。
“嘘。”
刚才还拿着手机、一脸“该打游戏了好无聊但是事件怎还没解决”的男人,刻长眸眯起,漆黑的眼中闪烁泠然的寒光。俊深刻的脸庞,是凝重沉肃的神色,他危险地啧了一声,接着勾起嘴角。
这一刻,蒋鬼和更夫都是茫然的。
连奚也不道发生了什。
崔判官看着捩臣的神情,自然道有什不对,可他迷迷糊糊的,似有感应,又似毫无察觉。
“捩臣。”冷静的声音从手掌遮住的后方,平稳传来。
炽热的气息喷洒在掌心,捩臣手指微动,他垂眸,望着怀中的青年。
他松开了手。
连奚沉着眸子:“什事。”
捩臣:“要比他强,是。”他指着崔判官。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纷纷变了脸色。
“你是说?”
视线看向东方,捩臣不由笑了:“那,三公,比他强。”顿了顿,致在心计算了一下,“概……是十个他的水平吧。”
***
与同时,苏城景独湖,桃花岛。
凌晨深夜,寒风凄凄。
皎洁如华的月光倒映着粼粼湖面,只见水中月,湖人。
苏城是个适宜养老的宜居城市,虽说是二线城市,但终究比不那些一线城市。在这居住,你可以拥有丰富的夜生活,也可以选择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尤其是在这种寒冷刺骨的冬夜,更多苏城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被窝,而不是夜生活。
于是,半夜的景独湖突然飘着两个“人”,这种情况实在太过诡异。他仿佛是突然现在那的,一人穿着黑色差役伏,顶高帽;另一人则体型魁梧,双眼瞪得如铜铃,一副威严相貌。
来到阳间,云南道黑无常立刻警惕地扫视四周,发现周围没有敌人,她松了口气,扭就变了脸,直接告状:“人,这就是崔判官最后现的地方!就是在这,崔判官把小的送回地府,一人去迎敌了。”
想到那一幕,想起那位儒雅疏朗的书生判官意气风发,自信满满地把自己送走的模样,云南道黑无常对司生命迟来的担忧,终于涌心,她急切道:“殿下,您快看看判官人现在正哪儿呀!”
转轮王瞪着那双圆溜溜的虎目,臂一挥:“放心,本殿下这就感应一下崔判官的位置。”
话音落下,转轮王双鼻喷气,怒喝一声,一股磅礴雄浑的力量瞬间冲开湖水,四涌开来。
之曾经说过,强者与强者之间,是存在感应的。
当实力强到一定境界后,哪怕有意掩藏,在同级、或者更高级的存在面,都如同没穿衣服当街果奔,醒目到令人发指。以蒋鬼和崔判官来到阳间后,捩臣能轻而易举地发现他,可他却丝毫察觉不到捩臣的存在。
花了半分钟,转轮王的法力就蔓延到了整个苏城。
然后。
转轮王:“……”
“本阎王再看看。”
叮!
又是半分钟过去。
云南道黑无常殷切地望着他:“殿下,判官人和那些恶贼在哪儿呢?”
转轮王:“……”
老虎精从小就老实,除了喜欢偷懒摸鱼,也没别的缺点,是全天下最憨厚的鬼神了。他拍了拍云南道黑无常的肩膀,叹气道:“节哀顺变。本阎王并没有找到崔判官的气息,回去后,本阎王会给他追悼一个谥号的。”
云南道黑无常:“……”
哇的一声哭来,死了的判官才是可爱的判官,云南道黑无常突然悲痛难忍,原本对崔判官还有许多怨言,现在一下子记忆只剩下崔判官的好。她红了眼眶:“这群贼人,简、简直目无王法!竟敢杀害地府鬼神,这根本不把咱地府放在眼。殿下,您一定要替崔判官做主啊!”
转轮王同仇敌忾:“呵,这群凡人杀的是崔判官吗?这是在打本阎王的脸!”
云南道黑无常:“……”
怎感觉哪不对。
哭了会儿,云南道黑无常擦干眼泪:“殿下,那咱怎去找他?”
转轮王:“不急,崔判官是死了,但本阎王的转轮镜还在。让本阎王找一找它的位置。”
转轮镜和崔判官不同,转轮镜是转轮王的法器。这东西根本不需要气息感应,只要转轮王呼喊它的名字,它自然会在冥冥之中,给予转轮王回应。
只见威武健壮的老虎精飘浮在湖水之,气沉丹田,接着一声喝:“转轮镜!”
这一刻,万籁俱寂。
转轮王的声音穿过千山万水的阻拦,以凡人无法见的声音,眨眼间传遍九州五岳。
同一时刻,华夏九道有兼职鬼差,蜗居在深山老林的玄修,躲在阴暗角落的厉鬼冤魂,都齐齐到了这声雷喝般的怒吼声。修为低的被震得晕眼花,修为高的自然明白这是惹不起的对象,纷纷面色变,找地方躲开。
于是,寂静的神州地,只见这三个字,不断回荡——
转轮镜……
轮镜……
镜……
镜。
十秒后。
转轮王:“……”
云南道黑无常:“?”
转轮王尴尬地咳嗽一声:“本王再喊喊它。”
云南道黑无常:“哦,好。”
“转轮镜,转轮镜,转轮镜!!!”
一连喊了三声。
向景独湖方向赶来的连奚几人自然也到了转轮王的声音。
连奚和捩臣都不道这是谁在乱喊,但崔判官三人却一下子认了转轮王。蒋鬼和更夫都是愣住,崔判官则停下脚步,想了半秒,突然:“……”
咳,终于想起之忘了什。
忘了他把云南道黑无常踢回地府搬救兵了。
崔判官干笑道:“人,没事,这是转轮王。他可能以为属下遇险,以来阳间看看。放心,只要他看到人您,一切就明白了。现在他是在呼喊自己的法器呢。”
闻言,捩臣淡定地哦了声,从怀掏一面古朴悠远的青铜圆镜。这时,正好转轮王的三声呼喊传来,声声急切,仿若焦急寻找对象的情郎。转轮镜被这声音感染,微微发热,下意识地想要回应。
捩臣虽说有些不舍,但似乎这转轮王也是地府鬼神。地府鬼神……就是他的手下。
吞了手下法器好像不好。
捩臣松开手。
转轮镜嗖的一下飞向东方,可是才飞了半米,在转轮王急切的呼喊声后,只见这面青铜镜默默地回过。光滑的镜面先是看了看捩臣,再看了看连奚。
下一秒。
嗖!
青铜镜愉快地飞回捩臣怀,蹭了蹭。
捩臣:“……”
连奚:“……”
崔判官:“……”
捩臣:“它这是什意?”
这个问题崔判官无法解答,看得瞠目结舌。
唯有更夫幽怨地小声道:“这题我会。呵呵……识时务者为俊杰。”
……
狗腿n号小弟转轮镜的情况,转轮王自然是不道的。
老虎只道,自己深情厚谊地连续呼唤了四遍,转轮镜不给回应,不给回应,不给回应!
转轮王站在湖面,整个虎都傻了。
云南道黑无常了半天,也没见到转轮镜飞回来的踪影,她茫然地问:“殿下,转轮镜呢?”
转轮王呆呆道:“感应不到……”
云南道黑无常:“啊,那岂不是和崔判官一样?”
转轮王僵硬地抬看她。
云南道黑无常:“转轮镜也死了?”
转轮王:“……”
“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
“……”
云南道黑无常委屈极了。这都什虎啊,感应不到崔判官,就是崔判官死了;感应不到你的镜子,你的镜子就活着了?有本事你叫它一声,你看它回不回啊!崔判官还不如你的镜子嘛?
根本没有心情去管云南道黑无常,转轮王委屈巴巴地蹲了下来,粗壮的手托住自己的下巴,开始考虎生。
怎会,怎能,怎可以呢……
他的转轮镜,这就没了?
这崔判官死就死了,怎还能带走他的转轮镜呢!
老虎委屈得哭声来。
“咦,殿下,您看那是什?”
转轮王脑袋嗡嗡的,着云南道黑无常的声音都觉得隔着层水雾。他悲伤地抬起,顺着云南道黑无常手指的方向看去。
如水月色,清冷夜空。
五道身影飘然迎风,迅速飞来。
如果转轮王刻还有心情仔细观察,他或许就会发现,这五个身影有三个是正常飞行,有一个是被另一个抱在怀,拖着往飞的。
距离隔着太远,又有重重夜幕,以看得并不真切。
但是转轮王的虎眼顿时就亮了。
嗯?敢在这个时候来景独湖,还一副冲着他来的模样,难道说,这就是杀了崔判官的厉鬼玄修?!
转轮王霍然起身,神色骤变。属于十殿阎罗的磅礴气势轰然压下,他手掌一翻,一根泛耀泠泠月色的白玉骨刀现在他的掌中。
云南道黑无常看到这一幕,惊道:“殿下,这是?”
转轮王冷冷道:“呵,这是本阎王化形时变化的横骨,骨化刀,乃是转轮镜之下,本阎王的第一法器。今日,便让这几个夺走转轮镜的恶徒,死在刀下!”
云南道黑无常不由骇。
横骨,是动物化为人形时最的难关。传言有动物喉间都有一根横骨,骨是人畜相隔的天堑。骨一化,动物可口人言� �
万万没想到,转轮王竟然会将自己的横骨炼化成武器!
这白玉骨刀传来一阵阵嗜血森罗的气息,果然,这转轮王在神庭时就是一尊凶神!
云南道黑无常顿时有了底气,她也低喝一声,取自己的法器,跟着转轮王冲去。
“杀!!!”
寒冷的夜风呼啸着吹,崔判官三人渐渐飞得慢了一些。他毕竟比不捩臣的速度,捩总一马当先,飞在最面,很快只剩下一个小影子了。
蒋鬼从没觉得转轮王能是自己的队友,如果捩臣真是厉鬼就好了,偏偏他是地府,这世谁都救不了他蒋鬼。有的鬼死了六百年,现在才埋。
更夫也心情轻松,乐呵呵地跟着往飞。
崔判官以往位高权重,很少有机会和他唠嗑。时家都是打工鬼,崔判官便闲着没事,给他科普:“按照本判官往日的观察,十殿阎罗,最会拍马屁的,就是这转轮王。你是不道,这转轮王每天按着一日三餐,定时定点地到忘川边拍马屁。呵呵,当本判官不道,捩臣人居住的北漠广寒之庭就在那忘川之下!他也有脸叫老虎精?我看他就是个马屁精!”
蒋鬼呵呵以对,对这种舔狗行为深恶痛绝。
更夫忧心忡忡,生怕新来的舔狗抢了自己的位置。
正在这时,转轮王和云南道黑无常也杀到了捩臣和连奚面。
被捩臣抱着一路飞来,连奚晕眼花,强烈的呕吐感充斥胸口。他咬牙切齿:“你、你慢点……”
捩臣淡定地挑眉,嘴角微翘:“嗯?很慢了。”
连奚:“你敢不敢停……”
捩臣:“停下来干嘛?”
“打、死、你!”
“……”
正说着,察觉到两个鬼神近了身,捩臣抬望去。时速太快,刹车便来得十分突然。
连奚:“呕!!!”
捩臣控制得极好,自然不会让他真吐。但看连奚似乎真的很难受的样子,心中有些沉闷,捩臣翻手取白玉印章,一章印在连奚的额。
温润的白光顿时顺着青年的额,暖洋洋地溢散到全身。
景独湖,两个男人停了脚步,淡定地抱着摸额。而转轮王和云南道黑无常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打架这种事,还挑日子,还挑场合?
云南道黑无常发现连奚状态似乎不好,当即便道:“殿下,我打这个!”
转轮王:“好,这个黑的交给本阎王!”
这个黑的?
捩臣一愣,抬起。
,崔判官在路好像说过,这个转轮王是误会了……
宽阔的湖面,冷峻深沉的男人抬起,明亮澄澈的月光映照进那双幽邃无底的眼,令持刀砍去的转轮王有了一瞬的愣神。心底最深处有个奇异的声音悄悄地嘀咕了声——
有点眼熟。
然而下一秒,转轮镜疑似碎了的愤怒便冲涌而。
“孽畜,纳命来!!!”
捩·这个黑的·孽畜·臣:“……”
白色骨刀一击劈下,夜空中闷雷滚滚,恐怖雄浑的力量顺着这一刀,直直劈向捩臣的脸颊。这是璀璨的一刀,划破夜色,好似希望之黎明,将曾经神庭那战功赫赫的老虎神明的魄力与坚毅,展现得淋漓尽致!
另一边,云南道黑无常的攻击就显得可有可无的。她的□□攻击夹杂在转轮王这惊艳的一刀中,化为零星点点,根本不引人注意。
望着这极有压力的一刀。
连奚双目缩紧,快速取青铜铃铛,嗡的一声,钟声四震!
捩臣则静静地看着这劈向自己的一刀。
白色的刀光映入漆黑的眼,他手掌一翻,一本金色册页倏然现掌中。
“北阴酆都敕令,乾坤有定,阴阳无极!”
当转轮王看到这本金色册页时,他心底深处那一抹极其微小的声音,好像被人按了放键似的,不断加强。这声音慢慢成了回声,一遍遍,一声声,在他耳边回荡——
有点眼熟……
好眼熟啊……
眼熟……
眼熟……
熟……
化为最后,只变成了一个字,烙印在转轮王的顶。
危!!!
虎目瞪得滚圆,转轮王望着捩臣那张淡漠冰冷的脸,眼终于回放起那深深刻印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三千年,北漠广寒之庭,金袍玄带的高贵神祇,哪怕是被贬斥到地府这腌臜污垢之地,依旧超然而令人不敢直视!
看着自己即将劈去的那一刀,转轮王急切收刀,刀锋却已经无法挽回。
“不!!!”老虎精声嘶力竭!
悠远钟声响起,冲淡了这看似毁天灭地的一刀。
紧接着,一枚泛着紫光的金色敕字挡在捩臣和连奚面。这个敕字渺小得好似沧海一粟,在铺天盖地的刀光,它似乎一戳即碎。但是当锐不可当的刀锋触碰到它时,刀意雄浑,悍然不可动,却也真的……
不再可动!
它再也不能向一步。
已经被钟声削弱,再被金色敕字挡住。
天地间,只一道清脆的咔擦声。
转轮王的这一刀,轰然破碎。
寒冷幽黑的湖面,捩臣一只手揽着连奚的腰身,一边垂目,看着眼满脸懵逼的健壮男人。突发变故,连奚也忘了挣开捩臣的手,他收起铃铛,神情凝重地看向转轮王和云南道黑无常。
万万没想到这两个玄修竟然强到如离谱,云南道黑无常眼珠一转,一咬牙:“殿下,您先走!”快回地府搬救兵!
闻言,连奚神色古怪:“……搬救兵?”
捩臣也蹙起眉:“救兵?”
那边,崔判官三人看到这一幕,也加快脚步赶过来。他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表情变换不断的转轮王突然虎吼一声,化为原形。
众人瞬间被吓了一跳。
只见一高魁梧的斑斓巨虎,乖巧地蹲坐在景独湖。
“嗷呜!”
众人:“……”
老虎是这叫的?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斑斓巨虎瞪着那双清澈干净的虎瞳,先是仔细看了看连奚。
确定,不认识。
再看向捩臣……
“嗷呜!呜呜呜!”面还在正常地叫,后面突然变为哭声,众人纷纷怔住,唯有更夫再错愕了半晌后,突然明白过来。
,不是……
硕的眼泪忽然就从老虎的虎瞳,扑簌扑簌落下:“呜呜呜,人,竟然真的是您!属下找的您好苦啊!”
众人:“……”
捩臣:“你喊的是我?”
转轮王:“嗷呜呜呜呜,当然是人您。呜呜呜,人您不道,属下对您日夜想,您不在的这几千年,属下每天都去忘川河边,日日夜夜地呼唤您。终于,属下终于把您盼来了。三千年来,属下始终没能忘记曾经在北漠广寒之庭见您的那一眼,您的英姿,您的气度,您的潇洒,终、身、难、忘!”
捩臣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淡然地哦了声:“终身难忘,现在才认来。”
转轮王委屈自责道:“都怪属下,属下毕竟是个老虎精,化为人形后眼神不好。现在化为原形,才看清了是人。”
艹,好家伙,原来变身原形在这着。
捩臣面不改色,淡淡道:“那她刚才砍我?”
转轮王看都不看身旁的云南道黑无常一眼,眨巴圆溜溜的虎目:“属下身为转轮王,来阳间面见人,给人带点土特产也是很合的嘛。”
土特产云南道黑无常:“???”
捩臣:“哦,那你刚才也砍我?”
转轮王:“属下身为转轮王,光带一个土特产怎够,可是寻常礼物没法穿越阴阳两界,带给人。以属下随身带个横骨刀送给人,也很合情合呀。”
众人:“……”
清风明月,碧波湖光。
巨型斑斓猛虎乖巧端坐,歪着虎,眨巴虎目。
小猫咪能有什坏心眼呢。
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