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原本还欲再劝一劝, 却瞧见一个红衣姑娘朝着这边走过来。
正是那先前在谢嘉言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苏阿若。
苏阿若也看见了明姝,她直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怎么是你!”
若是平时, 明姝肯定要毫不客气地怼回去:这树又不是你栽的, 你管我在哪?
可现在, 她还有求于她姐姐……
不和熊孩子计较!
这般想着,明姝嘿嘿一笑:“好巧啊。”
而苏学官却已经在训斥苏阿若:“苏阿若,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要重新上一遍礼仪课吗?”
“给沈姑娘道歉。”
听了这话,苏阿若才极不情愿地冲着明姝道:“对不起。”
“没事没事。”明姝连忙道,旋即看向苏学官,厚着脸皮继续道,“那学官……我之前的提议,您能不能仔考虑一下…… ”
苏学官原本是想一口回绝,可在对上明姝那一双充满渴求的眼睛时, 拒绝的话却一下说不出口了。
她移开目光,冷淡地道:“再说吧。”
言罢,她便扯着苏阿若离去了。
明姝却面露喜色。
再说……那就是有可能的意思啊!
在等到江乐之后,两人用了午饭, 便预备去书斋收拾要用的书,下午找间茶楼练习练习互辩题。
文试的笔测刚结束,此时并不适合留在书斋学习。
可她们到了书屋,刚收拾好书袋出门,便在门口迎面遇上了苏延。
苏延手上还握着书卷, 在看到明姝二人后,微微一笑:“明姝表妹,江姑娘。”
在相互问候后, 苏延朝着江乐之温和地道:“江姑娘,太常喊你过去一趟。”
“太常找我?”江乐之甚是惊讶,“苏学子可知道是什么事吗?”
苏延面带歉意地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这……”江乐之看了明姝一眼,面露歉疚,“那我就先过去一趟了。”
明姝点点头,安慰她:“没关系,太常找你肯定是有事,你不用管我。”
只是,江乐之被太常喊过去了,那她们之前约定的复习计划也就泡汤了。
明姝提着书袋,思考了一会,还是准备去茶楼复习,也能更专心些。
只可惜缺了个一起练习的同伴。
这般想着,明姝提着书袋便欲走,却骤然发现苏延还站在边上,顿时脚步一滞。
还是苏延率先开了口:“明姝表妹可是要回府?”
明姝摇摇头:“我在临湘楼订了雅间,这会正好过去。”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怕在院子里温习起来不能专注。”
“这样啊……”苏延垂眸道,“我原本想着,若是表妹无事的话,还想请表妹帮我演练一番明日的互辩。”
他轻声道:“我来太学时日不长,一时也找不到其余能同我演练的人……”
瞧得明姝纠结的神情,苏延眼眸微暗,用含着歉疚的语气道:“也是我冒昧了……才让表妹为难。”
“如若表妹不便的话,只管忽略我方才的话便是。”
这般说着,他的神情却是肉眼可见的黯然。
配合着他温润的面容,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脆弱感。
这让明姝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负罪感:“也并不是…… ”
明姝回想了一下,虽然苏延确实曾数次向她示好,可也仅仅只是示好罢了,并未有过逾矩之举。
而在她上回将话说清楚后,他便很少再主动找她,平日的相处也恪守着分寸。
今日……他可能真的只是想要找她演练互辩吧?
毕竟,这次比试对他而言应该也很重要。
这般想着,明姝顿了顿,斟酌着道:“若表哥只是需要人一起演练互辩的话,我倒是可以暂时替上……”
闻言,苏延眼眸微亮:“那就麻烦表妹了。”
说定后,两人便一左一右地向外走,只是中间却是隔了极宽的距离。
苏延余光瞥见两人之间的鸿距,心中莫名生了一种躁郁。
明明在最开始,只要每天能看到她,他就已经很是欢悦。
可现在得以走在她身边了,他心中反而觉得焦躁——只想离她再近一些、更近一些……
“苏学子留步。”
后方传来一道清朗男声。
明姝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回头一看,果然是谢嘉言。
她眼眸透出喜悦,正欲要和他打招呼。
可谢嘉言却没有看她,只是冷淡地望着苏延。
在瞧见谢嘉言的一刻,苏延面上笑意略淡:“谢世子有什么事吗?”
谢嘉言摇摇头:“我倒是没有什么事,倒是太常找你有事,要我见了你就唤你过去。”
苏延面上笑意彻底凝固了。
他眼中流露出狐疑:“此话当真?可我刚从太常那离开。”
“怎么。”谢嘉言略一昂首,“苏学子觉得我在骗你?”
苏延虽未应答,可那神情里分明写着——我觉得你是。
谢嘉言指了指后方的书童:“原本是书童在寻你,可我正好瞧见你要走,便出言留了你。”
正好这个词,用得就很妙。
苏延望着那正小跑过来的书童,瞬间面色微沉,袖中手掌渐握成拳。
他努力按耐着情绪,才没有在此刻泄出怒火。
而那书童匆匆跑过来,声音带喘地道:“苏学子,可算是找到您了,太常……”
“走吧。”苏延径直打断他,语气听不出喜怒,“相关事宜方才谢世子已经和我说过了。”
说着,他抬起一双黝黑的眼眸,直直地望着谢嘉言:“还要多亏谢世子及时喊住我,不然,岂不是要让太常寻一场空。”
谢嘉言不咸不淡地道:“苏学子客气了。”
苏延:……
他忍了。
他勉强作出个笑容,转头看向明姝:“抱歉了,不能和表妹一起演练了……”
“没事没事。”明姝赶忙摇头,“自然是太常那便更要紧一些。”
这般说着,她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迫于情面,她才答应了同苏延一起,可心底却还是有些排斥与他相处的。
而谢嘉言在听到苏延的话语后,心中却莫名有些不快,
待苏延同那书童离去了,他才将目光转向明姝,却是紧抿着唇,并不做声。
明姝被他幽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试探着道:“师兄?”
谢嘉言昂起头,轻哼了一声:“你想要找人演练互辩,怎么不找我……”
这般说着,他的神情流露出那么点委屈来。
委屈?
见此,明姝不禁揉揉眼,再一睁眼时,谢嘉言已经恢复了寻常的表情,看着并无不对的地方。
嗯,刚才果然是她眼花了。
她挠挠头,辩解道:“可你又不参加这次的比试,我怎么好麻烦你……”
谢嘉言打断她:“可先前不是说好了,有关这次比试的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
说着,不等明姝作答,谢嘉言接着道:“你们原本是预备去哪里?”
明姝下意识答道:“临湘楼……”
谢嘉言点点头,伸手去接她手上的书袋,而后便拎着书袋直接向前走,“那走吧。”
明姝下意识点点头,而后突然意识过来——走?
而谢嘉言此时已经走出了几步,她赶忙小跑跟过去,语气不太确定地道:“那……我们是去临湘楼?”
“嗯。”谢嘉言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望着小姑娘呆呆的神情,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若不是他看到了,沈明姝这个笨蛋就真要和那苏延一起去临湘楼了?
比试前的演练?
她这傻子居然也信了。
他在一旁可是看的明白,若说那苏延对她没有别的想法,他第一个不信!
这般想着,谢嘉言又想起一桩一直忘了问明姝的事。
他沉声道:“你是不是也送给过苏延银杏叶?”
哈?啥银杏叶?
明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想了想,好像似乎……是有过这么一回事?
她那时听得他那妄自菲薄的话语,为了安慰他,便将收集到的银杏叶送了一片给他。
只是……谢嘉言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见她不答,谢嘉言轻哼了一声:“你没来上学那些日子,他坐在我边上看书,那书里就夹了片银杏叶。”
“谢静瑶觉得有趣,便问了他,他说是你送的……”
而在说这话时,那苏延还特意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炫耀一般。
不过,他立马就“不着痕迹”地显露出自己的三片银杏叶,还特意将那上面的字符“展示”给苏延看。
他不高兴了,苏延也别想高兴!
谢嘉言语气闷闷的:“你不是说,那银杏叶是千挑万选后才送给我的吗?”
“怎么他也有?”
“这个…… ”明姝不由顿住了,一时也不知该作何言语。
久违的翻车感再次涌上心头。
明姝:等我现编个理由qwq
“哼。”谢嘉言扭过头不再看她,沉声道,“我懂了。”
明姝:?
你懂了什么?
谢嘉言的语气带着点幽怨:“你就是个骗子……”
明姝:我不是我没有!
我只是一个编不出解释的小可怜罢了qwq
临湘楼雅间。
“这菜若是有不合口味的,沈小姐只管说。”三皇子的语气很是温和。
沈容华柔声道:“这菜很是合我口味,三殿下莫要担心。”
说着,她抬手掩唇,轻笑道:“不过是因为我胃口小,再好的佳肴也最多能吃上两口,再多就难消食了。”
三皇子望着她圆润的下巴,默默地移开目光,很是配合地用一种怜惜的语气道:“那着实是可惜了……”
只是看这沈大小姐的身形,倒不像是个胃口小的。
“三殿下此番找上我,可是为了接风宴上的事?”沈容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进入了正题。
三皇子在找上她之前,便已经定下了谋划,由是此时直截了当地道:“正是。”
他抬眸望向沈容华:“不知沈小姐是如何知道,有人会在接风宴对我下手的?”
沈容华笑意微凝:“原因如何,我上回不是同三殿下说过了吗……”
三皇子打断她:“那是不是真实原因,沈小姐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说着,他的眼神里带了几分锐利。
见此,沈容华内心一阵慌乱,若是重生的事被发现了,那她岂不是要被认为是妖物……
她连忙挤出几滴泪来:“三殿下这是在怀疑我吗?”
她瞬间眼泪簌簌,一面抹着泪,一面用一双泛红的眼委屈地望着三皇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三皇子心中很不耐烦,面上却还是作出一副自责的模样,“是我没有将话说清楚,才叫沈小姐误会了。”
见她表现得这般激烈,三皇子越发断定,这背后定然是有古怪的。
只是,若是贸然追问,恐怕会引得她恐慌……此事,还待徐徐图之。
于是乎,他再次放柔了声音:“是我不好,我们不说这个了,沈小姐可知道西街角处有一家糕饼铺子,里面的栗粉糕甚是可口……”
“不若,我再叨扰沈小姐一段路,买些栗粉糕,算是给沈小姐赔罪了。”
闻言,沈容华慢慢收住了眼泪,眼睫上还挂着一颗泪,她抽噎着道:“是我过分娇气了……三殿下莫要放在心上……也不必为我烦心……”
“怎么会?”三皇子站起身来,语气愈发轻柔,“让沈小姐这样好看的姑娘哭了,属实是我的罪过。”
“这栗粉糕,我是非买不可了。”
说着,他向沈容华递出块手帕:“沈小姐快莫哭了,再哭我可真是心疼了。”
沈容华怯生生接过手帕,慢慢擦去眼泪,柔声道:“三殿下真好……”
三皇子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待沈容华擦净眼泪,整理好仪容,又戴上面纱了,两人才出了雅间。
两人并排行在走廊上,侍仆们都安静地跟在身后。
快要行至楼梯处时,沈容华手上捏着那块手帕,用娇滴滴的声音道:“待我回去将这手帕洗净了,再还给三殿下。”
三皇子眼中笑意浅淡,刚欲说不用了,却在看到踏着楼梯迎面而来的两人时神情一变。
“嘉言?”
他望着那着锦青色长衫的少年,右眼皮跳了跳。
而在看到谢嘉言身后的绿裙小姑娘时,他眉毛都要皱在一块了。
若只是谢嘉言就算了,沈明姝怎么也在?
而明姝在看到三皇子时,也是面露惊讶:“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并不想被人知道与沈容华接触的事,此刻只想赶紧从此处脱身,于是,他只是点点头:“明姝好。”
可明姝此时也正尴尬着,谢嘉言在说过她是个骗子后,就是一副生闷气的模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会见了个还算熟悉的人,她便想着多说几句,缓解一下尴尬。
于是,明姝主动招呼道:“三皇子这是吃过饭了?”
她的目光顺势往后看去,在看到那带着面纱的女子后,心念微动,只觉得这女子看着很是眼熟。
而三皇子感受到她的目光,连忙挡在沈容华前面,笑着道:“是了,我等会还有些事,等下回有空了,我再请你们吃饭。”
明姝是知道他风流秉性的,此时见他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也便不欲探究,主动让开了路。
正当三皇子想要携同沈容华逃离现场之时,却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道语气活泼的女声:
“这临湘楼里的大庆菜品是最正宗的了,你等会一定要好好尝尝!”
三皇子抬眸向前看去,只见此时门口走进来一对男女,男的身形高大,女的娇小可人。
而那娇俏女子,可不正是那沈家玉柔吗!
前面是沈玉柔,后边有沈明姝,旁边还站着个沈容华。
三皇子觉得,他今天可能是和“沈”字犯了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