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燕燕几许歌声,恰遇文人墨客。言不过风流,取不完洒脱。劝君尽饮杯中酒,莫笑红尘几多愁……”
一语歌声罢,几行琵琶行。
胭脂楼的大堂中珠帘微动,一个女子身影在帘中浮动,轻声慢语到:“王先生既然到了胭脂楼,何不听小女子弹唱一曲?”
王守仁本已经走到了胭脂楼的门口,听到这句话驻足回望。
见女子身子妙曼,拨弦而歌,曲牌无非是民间的小调,唱的也算柔情婉转,唯独这琵琶之音……
这时龙三也从楼上走了下来,瞟了一眼帘中女子,又看了看老王呆呆发愣的眼神心说:原来你这家伙才是这的常客,连卖唱的姑娘都记得你,还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众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听完姑娘弹唱一曲。
曲罢……
龙三最先拍手叫好:“妙妙秒……这位姑娘纤纤玉手琴技超群,嗓音也是柔情百转,难怪连王先生这样的人物都对你流连忘返呢。”
“龙大侠说笑了……”
女子把琵琶放在一旁,在帘中对着众人飘飘万福道:“论语云:孔子闻韶而三月不知肉味。王先生是儒门的大家,想必在音律上也有很大的造诣。小女子才疏学浅,在圣贤面前献丑了……”
“呵呵……”
王守仁淡淡一笑,拱手对着珠帘还了一礼说道:“姑娘怎么知道在下的名讳……”
女子颔首一笑说道:“刚才先生与龙大侠在楼上争执小女子冒昧听到了。 ‘儒侠’之名妇孺皆知,小女子早就仰慕先生的才华与德性,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王守仁摆手一笑说道“姑娘言之过重,伯安惭愧。还劳烦姑娘再抚一曲好让在下一饱耳福。”
“既然王先生有雅兴,小女子献丑了。”
说罢,女子抱起琵琶引弦而歌。
王守仁找了个长凳坐下,晃着脑袋哼哼。
铁灵听着别扭,想走又怕恩公生气。正在扭捏之时,冷不丁觉得有人再拽自己的衣角,猛地一回头,发现王守仁的左手藏在自己身后,伸着一根指头朝着他勾了勾。
铁灵愣了一下,马上意会,假意疲惫的靠着王守仁坐下,前倾着身子把耳朵附在王守仁嘴边。老王压低了声音说道:“通知龙三,想办法脱身。”
脱身?!
铁灵眼神一定,不由得打量了一圈四周……
除了几个饮酒的嫖客,就是陪酒的姑娘,难道这些人中有人会对我们不利。
铁灵不及多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晃晃悠悠的走到龙三一侧。
龙三这会听曲子听得正开心,时不时还扯着公鸭嗓子跟着唱两句,看见小铁灵脸蛋子一下就沉了下来,撇着嘴说道:“你瞅我干嘛,只允许他王守仁听曲找乐子,就不能让我也有点欢喜?”
“嘿嘿嘿……”
铁灵对着龙三一呲牙,一手揽住他的肩膀说道:“龙……龙大哥……你瞅你……你这话……说……说的,咱们也相处了……这……这么久,我都拿你当……我亲……亲哥哥……一样!”
“你?”
龙三把嘴一撇,刚想反驳两句,冷不丁觉得背后一痒,在对上铁灵的眼神,这才知道这小子是在自己的背上写字。
龙三面色一沉,僵着身体慢慢感觉,好半天才明白背后的两个字是:危,走!
这个窑子里有猫腻!
娘的咧的,自从碰见这个姓王的就没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这位兄台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逛个窑子还有这么多幺蛾子!
龙三这个人虽然功夫平平,但是江湖阅历却很丰富。
虽然心中一阵惊慌,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拍手叫好,脚下却一步一步朝着王守仁挪去。
“哟耶咿呀哟,蓦然歌一曲,风灵几度,长醉是佳人呐……”
女子又一曲罢,起身鞠躬。
“好!”
王守仁拍着巴掌站起身来说道:“好词,好曲,好佳人!不过王某确有急事,改日再来与姑娘促膝长谈。铁灵铁葵咱们走!”
说罢,王守仁一吸鼻涕拉起两个小孩掉头就走,龙三也对着珠帘谄媚一笑,紧随其后快步往出跑。
“真是遗憾……”
女子拨弦而笑:“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王守仁才不管你断的是哪根肠,拉着两个孩子,冲出胭脂楼,朝着北城门撒丫子一路狂奔。龙三一手护着佩刀,也跟着王守仁玩了命的跑。
几个人狂奔了一炷香的功夫,一直冲到了城北郊区的一片树林,王守仁这才停下脚步,扶着一棵柳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不是……王……王守仁……”
龙三咽着吐沫说道:“你当初在天星阁被我二哥用枪尖指着鼻头都没有怂,现在怎么让个姑娘吓唬成这个样子,你到底和她有什么猫腻啊!”
“猫腻?”
王守仁苦苦一笑说道:“我但凡能和这个女人粘上一点荤腥,咱们也不用这么逃命了。”
老王咽了口气,回头看着武昌城说道:“佳人是佳人,小曲是小曲,可这琴却满满的都是杀机啊。龙三,你老实说,刚才她的琴弹得好听么?”
“这个……”
龙三一歪脑袋说道:“我是个山贼莽夫,平时哪听过这个,所以说不出好听不好听。只不过这个琴的声音有时过于清脆,跟她的歌声差的很多。”
“那是因为她的指力难以控制,所以琴音不稳。”
王守仁直起身子,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说道:“这湖北小调以温婉为主,靡靡悠扬。但这女子的琴声坚毅凶狠,杀气萦绕,明显是奔着咱们四个的脑袋来的。”
“难道是……”
龙三看着王守仁说道:“天一宫?!”
王守仁点头:“有可能。”
“不对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铁葵突然发话到:“我在山中跟师父学过几天的音律。我刚才在楼中听那个女子弹琴,虽然其中有些音段过于刚猛,但其他音都处理的恰如其分。也就是说此人的琴技在我师父之上。如此有音乐造诣的人想隐瞒在琴音中的杀意再简单不过,怎么会让恩公听出来呢?”
“这……”
王守仁一愣神,不觉脚底发亮,低声说道:“完了,我们好像钻了人家的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