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当年为了给铁铉报仇可以泼出去肝胆,明知道弹劾刘瑾死路一条还毅然上表朝廷,大骂“权奸”刘瑾。而现在,张永手中握有刘瑾谋反的证据,皇上又对这个死太监有所怀疑,正是除去刘瑾的大好时机,王守仁却变得有些迟疑了。
自己并不是孑然一身……
老父亲王华现如今在南京为官,自己贸然行事第一个拖累的便是自己的父亲。王华老爷子也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叛逆少年王守仁拉扯大,现如今再被自己的亲儿子拖下水实在是太悲惨了……
在一个玉青山众人现在被押往京城等待发落,如果刘瑾事发败露,那老于家这次一定死个干干净净。
诛灭刘瑾,除恶务尽,若有一丝的犹豫,后患无穷。
桌上的酒渍渐渐干了,张永把着酒杯瞅着王守仁发愣,心说这哥们酒量也真是差的可以,这酒都没沾唇,就用手指头碰了一下眼神就开始迷离了?
王守仁慢慢抬起眼皮,看了看张永说道:“皇上宠幸刘瑾,若一般弹劾恐怕上不了他。”
“没关系!”
张永一看王守仁终于把话说道点子上了,瞬间来着精神说道:“王先生你有战功在身,我们又有确凿的证据,只要咱俩合力,想那刘瑾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劫!”
“还不够!”
王守仁说着,从铁葵身上接下包袱,把里面的纸笔取了出来,引笔浓墨刷刷点点的写了半天,然后将纸递给张永说道:“你把这份奏章递给皇上,定能够将刘瑾逼上绝路。”
张永接过纸来一看,上面尽述刘瑾的二十四条罪状,言辞激烈,针针见血!
小张看着顿时咽下一口口水,心说这读书人发起狠来还真是可怕。
张永小心的把奏章收到怀里,看王守仁还没有落笔,用两个指头捏着笔杆,紧锁着眉头。
沉寂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王守仁突然又在桌上铺开了一张纸,然后运笔写下了一行字,写完将纸张折好递给张永说道:“若天子当即除掉刘瑾,你就把这张纸烧掉,若皇上还难下决心诛杀刘瑾你便给他看这段话。”
“好!”
张永像接宝贝一样把纸接过来,揣到怀里,然后抬头看着王守仁说道:“难道王先生不跟我回京复命,共计大事么?”
“不了……”
王守仁对着张永笑笑说道:“当年刘瑾借天子令贬我为龙场丞驿,若我为到人而离任,岂不是让天下小觑了天子。只要张将军决心弹劾刘瑾毫不退让,在加上我的两封奏章,应该可以除去刘瑾。如果这样还动不了那厮,那我即使入京也无可奈何了。”
“这……”
张永迟疑了片刻,朝着王守仁一抱拳说道:“张某定当竭尽全力。”
“张将军,我还有一事希望你能代言。”
王守仁对着张永笑了笑说道:“皇上临走之时,问我想要那些赏赐,让我拖张将军带话给他。”
“是。”
张永点点头。
“我心中一念只有玉青山于家几人的性命,我希望能用我的所有功绩换于少卿、于文亮、于宏等人平安无事,皇上看的起王某就请皇上饶恕他们的罪过,守仁拜叩。”
“王先生……”
张永眉毛挑了挑说道:“功高莫过救主,你立下如此不世之功,封王拜候也未尝不可。你居然用来救这几个反叛的性命。这也太……”
王守仁摆了摆手说道:“请将军带话即可。”
“好吧……”
张永点点头说道:“张某交你王守仁这个朋友了。”
王守仁再拱手向张永施了一礼,然后端子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张将军,后会有期。”
说罢,拉着铁家弟兄,离开了大帐。
“哼哼,这个人……有意思。”
张永走出大帐,看着王守仁的背影渐行渐远,然后从怀中把那张对折的纸掏了出开,轻轻解开页脚,沉思了一下又慢慢合上了,点手叫来传令兵说道:“传我军令,令李中焕、吴云整顿杭州的兵马留营。其他人马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随我急行军进京!”
张永盯着残阳,眼眉倒立,低声自语到:“我要在京中挑起一阵风云!”
王守仁拉着俩孩子绕着军营转了一大圈,好半天才找到李中焕的偏帐。
这段时间把老李头可是累坏了,心说这姓王的也就认识我,围堵、劝降、破阵什么破事都点这名的让我干,好悬没把自己的老命给折腾没了。
李中焕刚换上软缎的衣服,王守仁就挑帐帘进来了。
李中焕一瞅王守仁,鼻孔都大了三圈,用手一缕胡子阴阳怪气的说道:“王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得了……”
王守仁一摆手,拉着把椅子坐下说道:“你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
“卑职不敢。”
李中焕的气还没顺下去,抖着袖子说道:“你王先生现在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说不准过两天就是李某的顶头上司,卑职哪敢跟您无理。”
“别扯淡,我找你有事。”
王守仁一脸严肃的看着李中焕说道:“你可听说过泰山一脉有一明州小筑?”
“明州?”
李中焕也收起了玩笑嘴脸微微一皱眉说道:“我朝哪有地方胆敢以国称命名呢?不过……”
“不过什么?”
王守仁站起身来追问。
“宁夏王朱寘幡身边有个老道士你可记得。”
“欧阳德,我记得。”
王守仁点头说道:“此人兵法卓绝,还深谙鬼谷奇门之术。”
“我曾经旁审过他一堂,这个人说话颠三倒四,忽而低头沉默不语,忽而又大放厥词。他曾以拳凿地大喊:天安小筑日月堂,建文天下石敢当。”
李中焕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当时所有人都没有太在意这句话,但现在想来,日月为明,而石敢当意为泰山(泰山石敢当)。那欧阳德所指的岂不是那明州小筑。”
果然……
王守仁用手一拍两个孩子的脑袋说道:“我就知道,你们那个师叔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