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和我父亲去你家拜访的时候,我爹只和你交谈了十句有余就大赞你是旷世之才,还责令我一定要与你处为知己……”
李中焕把官服撩起多高,一副随时准备扑上来跟王守仁玩命的架势。
“王守仁……阳明公!你现在二十有三了吧!”
“二十四……”
王守仁嘴里叼着半个瓜子皮,一脸呆萌的看着李中焕。
“你!”
李中焕冲上去一把把王守仁手中的瓜子抢了过来,指着王守仁的鼻子说道:“刚刚科举得中你就敢写本上奏刘瑾二十条罪状,还出言不逊,给人家带上一个‘权奸’的帽子。算你年轻气盛,心存浩气,这事我不怪你。但是你现在已经死了,你个投河自尽的死人还在大街上抛头露面是什么意思!你这样怎么骗得过刘瑾派来的杀手!”
“恩……”
王守仁咬着嘴唇哼哼了一声,突然抬起头问道:“那对年轻人呢?还有那个壮汉?”
“王守仁!!”
李中焕的脸气的像走马灯一样,脑门上都飘起一阵青烟。枉我当你是兄弟,你却把我当空气,这孙子当我是透明的吗!
李中焕举着拳头正要发作,李卫突然从门外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一只脚刚刚迈过门槛就直接屈膝跪倒说道:“禀大人,刚刚带回来的那两位年轻公子已经离开了……”
“什么!”
李中焕气的一拍桌子骂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拒捕离堂!”
“不……不是拒捕……”
李卫咽了口吐沫,低着脑袋说道:“那位说他是中正堂威武大将军朱寿,朝中正堂一品武员。大人只是个三品官,没权利扣押他……”
“一派胡言!”
李中焕一甩袖子道:“自大明朝开朝以来,就没有听说有什么威武大将军!”
“可是……”
李卫不敢抬手,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说道:“他们手中的官印文书都是真的,而且那个壮汉伸手不凡,兄弟们都挡不住他……”
“放肆,放肆……”
李中焕搓着手,满屋子开始找家伙:“私仿文案,还敢拘捕殴差,我的刀呢!”
“中焕兄……官位圣裁,你怎知没有。”
王守仁面无表情的看着李中焕,微微的摇了摇头。
李中焕本已经被气的满脸通红,然而和王守仁对视五秒之后,表情逐渐淡定下来,脸色由红变白最后竟然憋得有些发绿。
“威武大将军……朱……寿……难道是……圣……”
李中焕突然觉得自己腿肚子有点抽筋,一个趔趄坐在了椅子上。
“难不成,圣上在我杭州险些被人行刺,这这这……”
“你也不用慌……”
王守仁一边笑着安抚李中焕,一边用手摸了摸自己胳膊上冒起的鸡皮疙瘩。
“圣上自来自去,你又不知情,并无过错……”
“可是……”
李中焕撇了撇嘴,突然又扭过头盯着王守仁问道:“你你你……早就知道?”
“那个年轻人谈吐间器宇不凡,一看便知道不是寻常的富家公子。最关键的是他身边那个壮汉……”
王守仁摸了摸嘴角说道:“他腰间虽然挂着剑鞘,但鞘里却插得却是紫云绣春刀。”
“绣春刀……锦衣卫!”
李中焕抓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咕嘟的灌了好几口。
“是锦衣卫掌印使,韩彬。能让如此身份之人泼出命去保护的,除了当今圣上,还能有谁。”
王守仁扭头看着门外,陷入沉思
李中焕灌了大半缸子的茶水,终于冷静了下来,一边在屋里踱步一边低吟到:“皇上不在京中理政,微服来我杭州做什么?还有,何人胆敢当街行刺圣上!”
王守仁苦笑了一笑,摇了摇头。
当今这位皇爷年少无知,再加上身边都是刘瑾韩彬这类货色,京中的朝廷已经被他们搅和的乌烟瘴气昏天黑地了。现在这位爷来到杭州,无非就是为了赏花、赏人,赏风月,难道你还指望他是为了下乡体验民间疾苦么?
至于何人行刺,王守仁心中倒是有些眉目。
“不行!”
李中焕一摆手说道,扭头对着跪在一旁的李卫说道:“去压那个小叫花去大堂,我要亲自审他。”
等等……
王守仁摆了摆手,抬头看着李中焕说道“能不能把这个叫花子交给我审?”
李中焕看着王守仁这套卖萌的表情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话说你现在自己都是半个反政府的政治犯,不拉出去枪毙已经算咱俩有交情了,凭什么审犯人啊!
王守仁盯着着李中焕,之后慢慢站起身来用突如其来严肃的语气低声说道:“你为官已久,见不得宦海沉浮,这种泼命的事便由我来做。”
李中焕被王守仁莫名严肃的神情吓得一颤,生咽了一口冷气磕磕绊绊的问道:“泼……泼命的事,阳明公……你……”
“李兄,圣上微服来到杭州连你我都不知情,却这么巧有人当街提反诗辱没圣上,还能安排人手行刺……”
王守仁背着手看着监牢的方向,轻咬着嘴唇。
李中焕打了一个激励,紧接着问道:“难道有人早知道皇上要来杭州,然后让这个小叫花引皇上现身意图不轨?”
“而能知道皇上出宫,又能安排人手埋击的只有一个人……”
王守仁扭过头看着看着李中焕,嘴唇微张低声说了一个字: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