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婆娑的雨点却依然无法掩盖住空气中的弥散的血腥味。烟雨的苏杭美景在硝烟中变得沉寂而黯淡…
人肢、马尸、折戟、断刃在雨水中混为一体,散发着战争特有的糜烂气息。
王守仁一手扶着铁灵的肩膀,嘴里不住的咳嗽着。
“你身子太弱,还受不了这样的风寒,回去吧…”
铁葵抱着胳膊,眨着一对雌雄眼,一会看看王守仁,一会瞅瞅山下的战场。
“嗯…”
王守仁看看身侧的两个孩子,努力扯出一丝笑容说到:“也对,我还要好好听听你们二人的来历。”
说罢,王守仁屈身拱手而立,对着燎燎烽烟的战场拜了三拜,愿祈万物沧溟,愿逝者安宁。
铁灵眯着眼睛看了王守仁半天,一撇嘴说道:“恩……恩公啊,你说你撅着个屁股对着战场……晃……晃来晃去的干啥,你能……一屁……把这些死……死人熏……熏活了?”
老王本来满脑袋都是悲天悯人,让铁灵这么一说鼻子都气歪了,用手中的折扇一敲这小娃娃的脑袋说道:“你虽然年纪尚小,但是也经历过家破人亡,难道理解不了这战争的惨烈,既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可是……师父说……人死为解脱,死者反而乐者,心之所向而所谓已。”
铁灵别看说话不利索,背起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死而为乐?”
王守仁眼睛一沉,心想这孩子不会是刚刚经历了家门不幸又马上堕入邪教吧,这已死为乐的,不是歪门邪道是什么?
“你们师父尊姓大名?”
一听要说师父,铁葵顿时来了精神,挺着小肚子说道:“说起我的师父,乃是儒门的大杰,封号佛山先生。”
佛山先生……难不成是佛门弟子?
不戴王守仁细琢磨,小铁葵就一拉王守仁的袖子说道:“当年你的家人王义保着我们哥俩逃亡,谁知道又遇到官兵截杀。王义只好把我俩藏在一个村户的家里,然后独自引开追兵。谁知道那家村户得知我俩是朝廷的通缉要犯竟然想把我俩送给朝廷领赏。这时候我师父正好云游路过,救了我俩。”
“原来如此。”
王守仁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这么说来你们的师父是位出家在外的高僧了?”
“师父是……俗……俗家弟子……带……带发修行。”
铁灵抢过话茬说道:“我师父说……他在……山西……安……安邑县……大佛山天……天宁寺,自号……佛……佛山先生……”
山西人……
王守仁低头不语,心中泛起各种疑惑。此人不远万里从山西赶来,不像云游,反而倒像是专门为救铁铉一家而来。而且既然两个孩子称此人为师父,那说明无论是铁灵的武艺还是铁葵的医术都是此人指点传授。
既然这两个孩子都有如此本领,那这个佛山先生一定更不简单。
王守仁一边走一边思索,脑子里已然搅做一团,不知不觉回到大帐时天色已经放暗了。
王守仁耷拉着脑袋刚晃到辕门外,就有士兵凑上来说道:“王先生你去哪了?皇上一直在找你。”
王守仁抬起头,对着士兵一笑说道:“陛下在哪?”
“在中军帐与各位大臣饮宴呢。”
“哦。”
王守仁点了点头,一拍身旁铁灵、铁葵的脑袋说道:“随我去见皇上,但是一会在中军帐你俩谁都不许乱说话。”
俩孩子抬着脑袋看着王守仁,一看刚才还和蔼可亲的王大爷现在脸沉得跟苦瓜一样,赶紧乖巧的点了点头。
王守仁朝着门官一行礼,一边拉着一个孩子,大步流星的朝着中军帐走去。
此时的中军大帐灯火通明,营帘上不但印出各种觥筹交错的影子,还有几个妖娆的身影翩翩起舞。王守仁盯着这帐帘上的灯影沉寂了许久,脑子里一直徘徊着杜甫的一首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十年的寒窗苦读,难道就是为了报效这样的帝王之家?
王守仁咬着牙,心里骂了几十遍你们这些昏君佞臣不得好死,这才挑帐帘走进大殿拱手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哦?王先生……”
朱厚照此时已经喝的双眼迷离,脸红脖子粗了,一看到王守仁,愣是激动的忽忽悠悠的站了起来,用手一指王守仁的鼻子说道:“你是……王师!”
天子一句,便是加封,谁管他是不是喝多了冒泡。
这时有小吏已经在拿笔记录了,王守仁赶忙跪下行礼说道:“陛下,草民天资愚钝,才疏学浅,万不敢接受如此封赏,请陛下收回成命。”
“怎么……”
朱厚照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的绕过御案,小碎步挪动到王守仁面前一拍王守仁的肩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朕……不成材料……所以……才不做朕的王师……”
“草民不敢……”
王守仁再次跪倒在地说道:“只是草民愚昧,若在朝中为官,恐误江山社稷,故……”
“好了好了……”
朱厚照不等王守仁说完就使劲摆了摆手:“你不想为官,朕不勉强。但是今日退兵,你首功一件,朕总要对你有所赏赐,这样军中上下才会知道朕赏罚分明对不对。这样……”
朱厚照顿了一下伸手把王守仁扶了起来,一只手搭在老王的肩膀上接着说道:“王先生你要什么封赏尽管他,朕定会满足你!等他人攻破安化叛军,朕还有更大的封赏。”
“好!”
王守仁目光直视着前方,低声说道:“既然这样,我还真要向皇上讨个赏赐。”
“哦?”
朱厚照一笑,重重的打了个酒嗝:“你说想要什么,朕满足你就是!”
王守仁向后退了一步,将铁灵、铁葵两个孩子推到前面说道:“这两个孩子乃是当年铁铉之子,乃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草民请求凭草民的一点功劳,劳陛下重审铁铉一案,为铁家一家讨回公道,这让这两个孩子脱去一身罪责。”
大帐之内安静了刹那,就听到“啪”的一声,韩彬的酒杯在突然摔倒了地上。
老韩吓得一激灵,赶紧躬身请罪,然后将摔碎的杯子收在脚下。
“铁铉……”
朱厚照拉了个长音,然后回身扫了韩彬一眼说道:“若朕没记错的话,那个铁铉是你韩彬的副手对吧?当年他能当上锦衣卫副统领,也是你韩彬力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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