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府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位巡抚大人很幽默……
感情你是光杆司令一个,跑到府衙里面吆五喝六的腰抵抗藩王的反叛,小伙子你是头上长犄角还是背后有尾巴?
戴德儒看着面前文弱的书生,扬了扬嘴角,略带酸味的问道:“王大人,大敌当前,我手下衙役威官加上巡夜的更官做饭的伙夫一共不过千余人,也没有称手的家伙,宁王起兵造反,动辄几万上下,实力如此悬殊,你凭什么认为能够平定叛乱呢?”
府衙中所有收拾东西准备逃命的府门衙役都放下了手中的行囊包袱,屏息凝神的等待着王守仁的回答。
刚才还嘈杂不堪的知府衙门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
“因为我在此地。”
王守仁站起身来,环视着府中众人,提高了声音喝到:“因为我在此地!”
兵不过挥毫之末……
将不过运笔之刚……
纵横天地之气,乃是提笔之人!
即使兵入绝境,即使身为孤军,也要奋战到底!
王守仁这两句话说完之后,只有三两个人默默的提着行囊走出了府宅,戴德儒和绝大部分的衙役差夫留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们看着眼前这个枯瘦到有些孱弱的男人眼中,看到了一股庞大的力量。也许是对朝廷的忠正也许是对百姓的救赎,亦或者就是一股永不低头的气魄。
戴德儒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从墙上卸下宝剑,将剑锋横拉出剑鞘喝到:“所有人回到自身哨岗,中堂衙役去城西门楼,在制高点以弓箭压制。前班门衙去正街两路布防,宁王若是敢来我临江府,我戴德儒定与他巷战到底!”
“好!”
王守仁拍着巴掌站了起来,然后拍着老戴的肩膀说道:“戴知府不畏强权,豪情万丈,果然是朝臣典范。”
说完老王点点头,快步走到府衙门口说道:“不必布防了,通知全军集结,咱们撤……”
你爷爷的,你有病吧?!
戴德儒手里拎着宝剑差点第一时间把老王给削了,感情你风尘仆仆跑到我临江府是来说相声的?
说拼死抵抗的是你,现在要全铺盖逃跑的也是你?
王大人,你自己能跟得上自己的心路历程么?
看着戴德儒马上要鼓出眼眶的双瞳,王守仁淡淡一笑解释到:“戴大人,我们兵力不足,现在与宁王一战乃是以卵击石,徒增伤亡,而且临安也绝非平乱之地。”
戴德儒扫了一眼王守仁,慢慢把剑收回剑刃,低声问道:“依王大人之见,何处可以平乱呢?”
王守仁走到桌前,用手指点着桌面轻轻向下划了一条横线,低声说道:“吉安……想必我要的东西如今已经到了。”
“吉安……”
戴德儒一皱眉,心说吉安府位于江西中部,四处交通便捷,易守难攻,的确是兵家必争之地,我们退守吉安确实不失为当前最好的办法。
戴大人点了点头,接着问道:“王大人可否告诉我,您在吉安放着什么东西?凭此物可否平乱呢?”
“可以平乱……”
王守仁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是半个月之前我与朝廷讨要的兵符令旗,我特定托付要发往吉安。”
“哦……兵符……”
戴德儒念叨了一句,突然眼神一转,放大双瞳盯着王守仁说道:“你半月之前便推测出此时要逃奔吉安,也就是说你现在如此窘境不是被宁王所逼,而是按着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对……
王守仁背过手,转身看着府外的天空。
只可惜……
我的这套推算,搭上了自己两个好朋友的性命和几城百姓的安危。
江西·南昌府
“废物,都是废物!”
宁王甩手将茶杯扔在地上,高声喝到:“几百个人追击围堵一个孱弱的儒生,居然还让他跑了?”
“回王爷……”
一个侍卫打扮的年轻人叩首在地,低声说道:“那王守仁在叶港乘官船入江,又回转丰城上岸,突然又转小船去庆州,我们兄弟几个勉强跟到庆州时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赵……赵……”
宁王用手指指点着年轻人的脑门,皱着眉头问道:“你叫赵什么来着?”
年轻人一低头低声说道:“小人赵奇……”
“对对对……赵奇……”
宁王向前凑了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你是陈少宗的徒弟,对吧?”
“是……是……”
赵奇低着脑袋低声说道:“小的跟着陈师父学过两年。”
哼……
宁王冷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一块茶杯的碎瓷片在手中把玩着说道:“当年诸葛孔明收下姜伯约为徒短短三年,孔明之计伯约得之八九,实为麒麟儿。没想到陈少宗聪明一世,竟然手下你这么一个蠢蛋!”
说罢,宁王猛地将手中的瓷片朝着赵奇砸了过来,瓷片直接划开了赵奇的左脸,鲜血顺势流出,滴落在地上。
宁王眯着眼看了看,低声问道:“怎么不躲?”
赵奇俯身低语:“小的不敢……”
“真无乃师之万一啊……”
宁王冷笑着,背手走进了内宅,唯独留下赵奇一人对着满地的鲜血,捏呆呆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