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彬最近很抑郁……
韩掌印史曾经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红人,位高权重,皇上宠信,走到哪里都是鸣锣放炮红毡铺地,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韩大人就从宠臣变成一个连宠物的不如的人物。
朱厚照先生也不知道那根脑神经搭错了位置,这段时间对这个自己亲封的威武副将军不闻不问,而是每天和一个二十岁出头叫钱宁的小太监混在一起……
更丧心病狂的是,小太监钱宁觉得韩彬同志名声太响亮,竟然撺掇皇帝大人找来一个叫江彬封做东厂厂公。
这个江彬同为武将出身,却长得瘦高精炼,最引人瞩目的乃是他脸上从眉眼到下颚的一条细长条的疤痕。
都说脸上有疤的男人大多很有性格,而江疤子的性格可以用一个精简的字来代替,那就是坏。
韩彬本以为自己每天吃吃回扣,欺负欺负百姓就算是一奸臣了,没想到这江厂公更是将“坏”这个字眼发挥到了极致,什么欺男霸女收受贿赂自不必说,这个人竟然心里变态到喜欢吃人肉的地步,尤其是刚满月的孩子,只要被姓江的瞅见,这娃娃的生命估计就要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了……
京城之中连孩子的口中都在传唱:“内宫钱为虐,朝堂霸双彬。”
韩大人心中都冤成了一片草原,感情他杀人害命我还要跟着躺枪啊!
这盆赤裸裸的脏水泼在韩彬的头上,老韩头竟然也无可奈何……
韩彬一个人在西厂憋气窝火,愣愣把自己健壮如牛的身体憋出了病,所幸再不上朝,每天躺在床上对着自己的紫云绣春刀长吁短叹……
日子浑浑噩噩的过着,直到有一天,韩大人收到了一份从遥远的江西寄来的密信。
这封信写的洋洋洒洒,引经据典,文笔出众,但这些都不能激发韩大人的阅读兴趣,唯有这封信的中心思想和信末的落款惹得韩大人心潮澎湃。
中心思想:宁王要反。
落款:赣州巡抚,王守仁。
“宁王朱宸濠……”
韩彬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慢慢的嘘出一口气。
这位王爷在江西厉兵秣马的折腾了这么多年,若一起事那必定引得天下大乱,然而有王守仁这个人精坐阵江西,想必此人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但是宁王叛乱,在朝中可就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自从当年明成祖朱棣谋权篡位之后,为了防止以后的藩王学习自己的伟大创业精神,大笔一挥将各地藩王的兵权削减殆尽,严禁各地的藩王拥有各种形式的地方武装,然而朱宸濠之所以会有如此强大的兵力,那是钱宁在其中捣的鬼。
现在朝中钱宁的党羽,没有一个家里不摆着宁王送来的各色礼物。
若宁王叛乱被平,这些人都难逃诛连。
只要钱宁一党被平,什么江彬之流也不过是蝼蚁之用。
韩彬捏着这封信在屋子里转了三圈,将这封信塞进怀里,然后起身说道:“来人备轿,去兵部侍郎王琼的府邸!”
江西·南昌府
“宁王意图叛乱的奏章我已呈上一个月,为何京中还久久没有动静?”
江西知府孙隧在屋中转了三圈,扭着脑袋看着坐在一旁的王守仁和李中焕一摊手说道:“难不成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哎……
李中焕品了口茶,与王守仁对视一眼说道:“孙大人,你难不成还指望着这奏章会发到陛下面前?”
孙隧一愣,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目光呆滞的中年人一拍桌子说道:“李大人这是何意?”
现如今的李中焕早已被王守仁这根老油条磨了个皮实,慢悠悠的站起身来看着屋外说道:“宁王本是藩王,何来兵马戍卫之权,他今日能有如此规模的兵力,必然同朝中权臣有关系走动,我听闻陛下最近宠信宦官钱宁江彬,你的奏章怕是早就被他们扣下了吧……”
“那……”
孙隧双目瞪着溜圆,捏着拳头低喝到:“我等在此一无兵权二无上谕,岂不是坐等他谋反了么?”
“也不尽然……”
王守仁慢慢站起身来说道:“我已给朝中一人修书,拿到兵符令箭我有七成把握。”
李中焕在一旁点头说道:“宁王现在毕竟还没有同我们撕破脸皮,我想我们还有些时间与他周璇。”
“周璇?”
孙隧苦苦一笑,一挥手说道:“二位大人请随我去内宅,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说罢,三人起身,由孙隧引路走进了府宅内院。
孙隧先一步进院,挥手打发了打扫的家仆,然后用手一指旁边的偏房说道:“二位大人,先同我看看里面的东西……”
“里面?”
李中焕一皱眉,抢先一步走到偏房前,伸手推开房门,只见屋内冷冷清清的供奉着三个牌位。
“前江西巡抚王哲,到任三个月离奇暴毙,前江西知府董杰到任两个月……死的不明不白……”
孙知府好像景点的导游一般比划着来到最后一个牌位近前说道:“去年新到任的江西巡抚王舒,诈死离职,现在不知道躲在哪座深山里。”
李中焕瞠目道:“这……都是……宁王……”
“对……”
孙隧出了偏房拍拍手,两位来的匆忙,我还没有带你们看宁王为二位接风的礼物。
话音未落,有家人端着四个托盘来到院中,盘中分别放着红枣,鸭梨,生姜,竹芥。
李中焕一皱眉说道:“这是?”
“早(枣)离(梨)疆(姜)界(芥)。”
王守仁一笑说道:“这是宁王大人的逐客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