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火焚天,炎燃乾坤……
整个长斧山刹那间变为一个巨大的熔炉,川谷之中只见栾焰沸腾,虽只能在隆隆火光之中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但是嘶喊哭嚎之声却弥漫天际,惨绝之像好似森罗地狱的火海油锅一般。
山隘之上,李中焕慢慢抬起袍袖遮住双目,低语到:“真是造孽……”
于文亮却狰狞着双目,死死的盯着山谷中说道:“我妹妹和王守仁还未冲出川谷,李大人倒有闲工夫在此悲天悯人了。”
“王守仁应该已经到山坳了……”
李中焕扭头对着身后喝到:“来人,派去山坳处接应王大人的军兵还没消息么?”
“回大人……”
军兵低着脑袋支吾了半晌说道:“王艮大人领兵在后山三斜谷与一伙从孤山上奇袭的敌匪交战,并不知道王大人撤入山坳,他……他用巨石把谷底给封死了,于宏于老将军正带人赶过去……”
“什么!”
李中焕捏死了双拳喝到:“这岂不是把王守仁逼上了绝路,万一陈少宗的军兵中有一两个漏网之鱼,那王守仁性命危以!”
“你们……”
于文亮上前一把抓住军兵的衣领说道:“为什么不放梯绳下山救人!”
“这……”
军兵一咽吐沫说道:“川谷愈到山坳山势便更加陡峻,我们的梯绳根本不够长……”
“那你们……”
于文亮一摁腰刀说道:“我去山坳救人!”
“不行……”
老李头横着眼眉琢磨了半天,一甩手说道:“你是军前督战,怎能擅离阵地,这样,我去山坳处看看,一定救下你妹妹和王守仁的性命。”
于文亮也紧咬着牙关,看着山下隆隆的火光说道:“好,李大人,你我虽无深交,但我于文亮信你,我便将我妹妹的性命交托给你了!”
“好!”
李中焕点头,飞身上马朝着山坳处飞驰而去。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自己定下的毒计,含着泪也要走完。
不过老王和少卿脸上的泪已经被浓烟熏得差不多了,就连胯下的战马都呛得奄奄一息,顺着鼻子眼往出冒黑烟……
于少卿手扶着马背,咬着牙抬头看了看雾蒙蒙的天空,惨笑一声说道:“你我夫妻相逢之时便是笑谈想不到同死之时也如此滑稽。”
“少卿……”
王守仁一拍马的左肋,这匹马轰然俯身卧在地上,老王顺势翻身从马背上滚下来,仰着脑袋看着于少卿的侧脸说道:“许我为妻……苦了你了。”
“呵呵……”
于少卿支楞着站起身子,单手插在肩头上的箭支一笑说道:“我小时候听文亮哥讲故事,司马相如卓文君相濡以沫凤求凰,韩世忠梁红玉雷鼓战金山他们轰轰烈烈成名一世,却比不上你我夫妻共赴黄泉来的幸福……”
“不不不……”
王守仁扭头看了看自己同在左肩上的伤痕说道:“我王守仁枉读圣贤之书,自私自利,反连累的夫人……”
于少卿也下了马,走到王守仁近前,托起老王的小脸一笑说道:“你我今天共过生死,到了森罗阎王殿,我也不必担心有什么苗姐花姐的再打我相公的主意……”
“对,你我……不对不对……你等会……”
王守仁暮然反应过来,瞪着眼睛说道:“啥……啥……苗姐?”
于少卿扭过脸,轻嘘一句说道:“到如今这个时候你又何必狡辩,你同那龙凤林的苗疆女子相互生情我也理解,自古男子本是薄情,就算是那司马相如不也……”
“别别别……”
王守仁一下子来了精神,肩也不疼了头也不晕了,梗梗着脖子说道:“夫人误会了,那……那苗姐不过是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王某……我……”
铁灵这个兔崽子,本大人管你吃管你喝,万万没想到养出了个白眼狼,万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个反水的内奸,关键是你给师娘汇报就汇报,咋还给我演义出这么一段……
“王守仁……”
少卿伸手堵住了王守仁的嘴,微微一翘嘴角说道:“不怕你笑话,我随是一女子却长在玉青山,没有学过那些大家闺秀的繁文缛节。当年在杭州玉青山上我便相中要做你的妻子,而你也只是我一人的相公,今日与你共死,我想也是天意!”
“不是……在下……”
王守仁刚想辩解,忽然从远处火焰之中一马腾翻而出,再看马鞍桥上这一位,浑身被熏得墨色,亥下的胡须还泛着火星子,脸上的五官已然辨别不清,只有一对眼珠子里洋溢着比川谷中还要浓烈的怒火。
“王守仁!”
那人翻身下了马,单刀触地咬着牙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一对苦命鸳鸯冷冷一笑说道:“罢了罢了……我陈少宗机关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不如你阴毒……”
“陈大人……”
王守仁勉强站起身,将于少卿挡在身后,狠狠的咳嗽了两声说道:“穷途末路,你还不放手。”
“放手?”
陈少宗把手中刀一挥说道:“王守仁你还是不懂兵戈,自古杀场便是你死我活之争,何言放手?”
王守仁摊开双手,淡笑道:“我本就是一介儒生,并非军士。”
“儒生?”
陈少宗回头看了看,冷冷一笑说道:“谈笑间将上万人灰飞烟灭的儒生?”
王守仁也测过脑袋看了看陈少宗身后的火海,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此战非我意,若当初你在三斜谷便听我所言就此退兵,便不会有如此杀戮。”
“不必多言!”
陈少宗一咬牙喝到:“我现在还有同你决一死战的机会!”
“有何机会!”
王守仁一瞪眼喝到:“铁灵铁葵率兵劫了你的后阵,孤山上的奇兵也被王艮带兵所灭,你还如何同我决一死战?”
“就是此时……”
陈少宗刀刃颤抖,瞪着猩红的双眼喝道:“伏尸二人,血溅七步!”
“不过困兽之斗而已……”
王守仁摇头说道:“就算我死在此地,也会有其他的张守仁,刘守仁出来阻止宁王。”
“没有宁王……”
陈少宗地吼道:“此地,只有你我!只有……”
噗!
陈少宗话未说完,忽而从空中袭来一支冷箭正贯他的顶梁。
陈少宗张着嘴,呜呜咽咽了一阵,“库嗵”栽倒在地,横睁着双目绝气身亡。
李中焕站在绝崖之上,一手持着弓箭高声喝到:“来人,把绳套在巨石之上,再接绳梯拉王大人和夫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