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守仁的一个“放”字把满山众将弄了个糊涂,大哥这么紧张的时刻,你把台词说全乎了好不好,到底是放箭还是放人,你给个准信啊……
王守仁这句“放什么玩意”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侧颜看了看东南方向的山隘,慢慢把手放了下来,走到阵前惨惨一笑说道:“陈大人你如此睿智,就算我肯放你出谷,你也不会将少卿等人归还于我吧。”
“哈哈哈……”
陈少宗朗声大笑,撤回掐着于少卿脖颈的左手,看着王守仁一挑眉毛说道:“不错,王先生你若是大圣大贤之人,便应该在此将我们乱箭射死,将来青史留名也是无私无畏之人啊。”
“王某俗人一个,岂敢窥天之圣贤。”
王守仁一摊手笑道:“今日之事,唯有以我之命换我一家妻儿,你看如何。”
“你的命?”
陈少宗眉峰一动,冷冷一笑道:“我机关算尽都没有取下你的脑袋,难道今日你愿以自己的性命换他们的命?“
“对,于少卿,于宏,于文亮,我儿正乙,我一命换四命。”
王守仁眼底暗红,似有一行清泪顺着眼角划过,他慢慢抬起手说道:“少卿啊,自从你下嫁于我先是瞎了双目,又被奸人所掳,王守仁确实愧为人夫,今日唯有以自己之命来换你一家平安!”
于少卿身体向前欠了欠,轻启嘴唇低声说道:“伯安,你……”
“王某今生得娶少卿,死亦足以。”
王守仁说着又向前踏了一步,瞅了瞅旁边昏厥的正乙,文亮,于宏三人说道:“他们三个,因何昏厥?”
陈少宗盯着王守仁的双脚,沉吟了一下说道:“于家叔侄手底下都不含糊,怕他们不老实便给灌了迷汤,至于你儿子,大概是惊吓过度了吧。”
“正乙……”
王守仁一咬嘴唇,又向前踏了一步。
陈少宗把拳头捏的嘎巴嘎巴直响,真想现在便一个健步冲过去把老王的脑袋拧下来,只不过他还顾及这两边山隘上的弓箭手,若真王守仁死在当下,自己恐怕也要被射程筛子,只能耐着性子等着王守仁再走近几步,将他挟来作为人质,此战便胜局已定。
谁知老王好像算着尺寸一般,走到离陈少宗不过三丈的地方突然停下了脚步,两眼含泪,沙哑着嗓音说道:“少卿,你可记得南疆的那棵桑树。你说那里土地贫瘠种不出桑树,我说若我夫妻二人齐心,便是铁树也可在此开花。你虽嬉笑着说我傻,却也天天去屋后浇水施肥,开春之人,当真长出一抹桑苗……呵……你便是你我夫妻情谊之见啊……”
老王抹了一把鼻涕,接着说道:“若今日我先你一步去了,你可以改嫁,却不可真的将我忘怀……”
都说江南四大才子,风月佳人,都是多情的种子,可是我们伟大的王大人说起情话来,二十个唐伯虎也挡不住啊。
话说大哥你走错片场了吧,现在离演还珠格格的时代还差着二百年呢。
“王守仁!”
陈少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把手一挥沉着双眉说道:“我本以为你是个什么英雄,原来不过是石榴裙下一条狗!罢了,你送我们出谷之后,自行了断,我陈少宗言而有信,必定放了你妻儿……”
“陈大人多虑了吧……”
王守仁掸了掸眼泪,正色道:“我离你如此距离,性命已然在你手中。陈大人,你还不放……飞蝗石!”
老王冷不丁一嗓子,就见西南山隘一道人影晃过,三点寒芒挂定风声朝着陈少宗的面门飞袭而来。
陈少宗双眸一收,瞬间知道有诈,身体猛地向后一缩,三颗墨玉飞蝗石贴着鬓角瞬息而过,还不及他回过神来,就见王守仁突然窜身而起,顺势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横刃而上比在了陈少宗的脖颈之上!
在看老王的脸上,眼泪也干了,鼻涕也不流了,双眼如猎鹰般犀利,压沉着嗓音说道:“我说一刀杀了你,你说你的手下还会与我拼死一战么?”
陈少宗先是倒吸了一口寒气,双眼低垂看着哽前的匕首说道:“原来你不只会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还会耍这些小动作。”
“客套的话不必多说了……”
王守仁又将匕首递进了半寸,低声说道:“今日你放了我的妻儿和于家叔侄,我可以放你离开。若你还执意一战,我只好同你赌上一把!”
“好好……”
陈少宗慢慢将双手抬过头顶说道:“王守仁,这一盘棋算你赢了,我们还有博弈的机会……”
“是啊……”
老王环视四周高声喝到:“主帅已降,尔等也要妥善考虑,是继续做谋乱的叛逆山贼,还是加入我军保家卫国。若有降者,放下兵刃靠入李大人的阵地。凡归降者,王某视若兄弟,曾经过往,一律不究!”
陈少宗身后几个寨兵左右四顾,慢慢将手中兵刃放在地上,朝着李中焕的阵地靠去。
“乘胜追击,果然识兵家之常啊。”
陈少宗凝神看着王守仁说道:“你真肯放我等离开?”
“若有食言,天打雷轰。”
王守仁一摆手,身后的重盾让开了一条通路,王守仁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你放了我妻儿家人,马上离开。”
“好,王阳明,我信你。”
陈少宗一摆手,几个黑衣人将于少卿等人推到了一边,王守仁用匕首逼着陈少宗向前走了几步,这才闪身到一旁扶起于少卿。
“王守仁……”
陈少宗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王守仁说道:“终有一日你我再战,你会后悔今日放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