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某此战只为救下妻儿家眷……”
王守仁站在重盾之后,手拄长剑高声喝到:“只追首犯,协从不究!”
一声喝罢,众将士齐声高喊:“王大人此战只为救下家眷,只追首犯,胁从不究。”
“只追首犯,胁从不究!”
“只追首犯,胁从不究!”
呼喝之声,震彻天地,如虎啸龙吟一般在山谷中回荡。
陈少宗身子微微一颤,胯下战马嘶嚎一声,刨蹄乱颤,左右的亲兵一个个四顾相望,隐隐向后退了几步。
“这畜生!”
陈少宗猛地从马上跳了下来,横手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把长刀,横刀而向凌然间将马头斩下,高声喝到:“动摇军心者,斩!”
血雾飞沫,染得谷中一片暗红,杀机肆意,摄人心魄。
“陈少宗!”
王守仁死死的捏着拳头,双眸中猩红抖动,用手向前一指喝到:“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重你是个领兵的帅才,本不想杀你,但你杀我袍泽,抓我妻儿,今日你我定要已死相搏。但三军将士皆为苍生造命,皆有父母妻儿,你何必又要妄送了他们的性命!”
“哼哼……哈哈哈……”
陈少宗将长刀一横,如同发了狂的猛兽一般低声嘶吼道:“王守仁,军一令而将士生死。今日既然你我有此一战,又何须假仁假义的装圣人。此次,是我陈少宗害你如此,也是我这一帮弟兄人马害你至此,你怎可能放过他们。虽然我此时身处劣势,但若拼死一战,孰胜孰败还在两说!”
南风卷地,残叶在空中飘摆,陈少宗身后的军兵手持着兵刃四顾而视,走也不是,战也不行。
李中焕用手轻捻着胡须,低声说道:“本以为这王守仁是个攻心而战的高手,没想到这姓陈的也是祸心的将才。这姓陈的到底是何来路,智略口才竟均不逊于王守仁。”
“大人……”
李中焕身旁一个副将伏在他身边低声说道:“我们兵发赣州的路上,李卫大人便查过此人,但我大明的武将之中并无此人在籍,可是……”
李中焕双眸一动低声说道:“可是如何……”
“大人可还记得十六年前的平阳谋乱?”
“平阳谋乱?”
李中焕一低头说道:“那个要复兴大汉的陈义……”
“对……”
副官瞥了一眼谷中对峙的两军低声说道:“当年陈义号称是乱权大汉叛帝陈友谅之后,联合瓦刺起兵作乱,不过被仇钺将军三日平灭,当日朝廷下令诛杀陈家满门三十七口,但唯独跑掉了陈义的小儿子。”
“你是说……”
李中焕眼睛瞪得溜圆,低声说道:“这陈少宗乃是陈友谅的后人?”
副将低头说道:“不无可能……”
“我去证实一下……”
李中焕抿了抿嘴,提马上前喝到:“陈少宗,你如此兴兵为乱,难不成还想重蹈祖上的覆辙?”
陈少宗一激灵,慢慢回过头看着李中焕许久,才慢慢一咧嘴角说道:“祖上?”
空气沉寂了许久,陈少宗才接着说道:“若你指的是父辈,呵,我没有如此愚钝的父亲。若你指的是我家祖辈大汉王,哈哈哈,我也不会有他的下场!”
“你……”
李中焕一提马的缰绳喝到:“你当真是陈友谅之后!”
陈少宗冷笑一声,轻蔑道:“那又如何?”
“那……”
李中焕眼角抽动了一下,说不出话了……
王守仁摆着一个大义凛然的造型看着李中焕刨陈少宗的祖坟,心说他八辈祖宗是谁跟咱们现在有啥关系,这样拖延时间不如……
思绪未断,突然间陈少宗将手中长刀一晃,山谷之上有人一声惨叫一个弓箭手顺势跌落下来,紧接着十几个个黑影从山谷之上飞身而下,其中四个人还手压着人质。
被他们扣压之人正是自己的妻儿和于家叔侄……
这……
王守仁一惊,心说他们是何时将人质提过来的!
“王守仁,李中焕……”
陈少宗甩手将刀扔在地上冷冷一笑说道:“我是何人之后并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乃是明州小筑之主,是要远胜于我父辈祖辈之人,你今日想取我的性命,便连同你一家妻儿一并射死!”
被逼到如此困境竟然还有后手……
王守仁紧咬着牙关,没有说话。
刚刚突入战场的人,手提人质从高崖而下竟如鸿毛入水一般未起波澜,可见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这陈少宗一个区区江湖之人竟能驱使如此多的江湖高人,可见此人手段非比寻常……
陈少宗走到于少卿近前,伸手掐住了少卿的脖子低声说道:“王守仁,要么你带军退去,要么咱们玉石俱焚,我数十下……”
“一”
陈少宗双指用力,于少卿顿时面色泛白,呼吸沉重……
“二……”
“不必……数了……”
于少卿暮然说了一句,陈少宗手一抖竟放开了些许。
少卿一挑嘴角脸上竟浮出一丝笑意,喘息着说道:“青庐合卺酒,披红骑白马,王守仁……你可记得你在南疆教我的第一首诗……”
“我……”
王守仁双眼之中竟浮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他轻踏着脚步慢慢走出重盾之阵,盯着于少卿浑浊的双眼。
“青庐,卺酒,红衣,白马……”
于少卿慢慢抬头:“在南疆的两年便是我最美好的一生,也是我拥有的你的一生。你离开南疆送我离去之日,我便早想到会有今日,不是你先归去,便是我先离开,没什么可怕了……”
“少卿,我不能……”
王守仁指尖颤动,慢慢捏成了拳头。
“伯安……”
王艮赶忙上前一拽王守仁的衣袖说道:“就算放陈少宗离开也未必能保的夫人平安,而且此时不除叛乱,后患无穷啊!”
“我……”
王守仁环视满山将士,缓缓抬手低声说道:“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