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终于替着漫长的一夜画上了句号。

黑无常站在打院的高墙之上，手中捻着一颗墨玉飞蝗石，歪着脑袋看着院中的众人。

白无常仰脸看了半天，一呲牙说道“别摆造型了大哥，我都血水里滚了三圈了，你怎么才来？”

呵……

黑无常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将手中的石子掂了掂，对着躺卧在地上浑身抽搐的葛老冷笑一声说道：“不知道老爷子还记不记得一个叫沈清茹的姑娘，那颗打入你眼睛的石子便是她让我还给你的。”

“沈清茹……”

吴之然看着因为疼痛蜷缩成一团的葛老，又抬头看着黑无常说道：“你怎会认识她！”

黑无常阴沉的脸膛，轻轻抬起手指一点葛老和吴之然说道：“你们把她的双脚斩去，扔在断龙岗，以为这样便必死无疑了么？”

“那个贱人！”

吴之然一捏拳头说道“早知当时便要了她的狗命！”

“吴之然，事到如今你还如此丧心病狂，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黑无常说罢，纵身跳下高墙，刚想上前动手却被王守仁拦了下来。

“前辈，等会动手也不迟。”

王守仁看着黑白无常到齐，顿时觉得自己从老王变成了阎王，瞬间就来了精神，用手扶着土墙站起身来看着吴之然说道：“吴之然，事情走到如此，咱们之间的话可以说的明朗了么？”

“你我？”

吴之然正搀扶着葛老，一听王守仁说了这话刚想上前再放两句豪言壮壮声势，谁知葛老一手把他拉住了。

要说这老头虽然一把年纪身体孱弱，却还灌着一股冲劲。左眼还在“呼呼”的冒着黑血，愣是慢慢的把腰板挺直了起来，喘息着冷冷一笑说道：“呵……呵呵……凭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愚忠……伪善之人……也配得上听……我家先生的志向么？”

“志向？“

王守仁慢慢抬起眼眉说道：“士人读书，皆为国家抱负，吴先生的志向却视万民如草芥，王某不解，这是何等的志向！”

“迂腐之人，愚昧之人！”

葛老慢慢放下左手，一只瞎目血肉疮痍。他下唇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说道：“这天下是治世的天下么？这朝堂是明朗的朝堂么？尔等苟且之人，只知道偷生于乱世，却谁有我家先生颠倒乾坤之志！”

“颠倒乾坤！”

王守仁猛地将手一挥喝到：“若真乾坤颤动，必然刀兵相见，那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也不是你们！正如你们现在强夺瘦马，拉拢豪绅，你们可知道这些女子心中之痛么！”

“哼！”

葛老脸上的肌肉痉挛的抽搐了一下说道：“她们本是无用的泥土，老夫今天却让他们成就创世的辉煌，这难道不是给她们的恩赐么！”

王守仁觉得自己平生最强大的技能就是睁着眼睛瞎扯淡，没想到这哥们瞎了一只眼之后扯的更离谱，老王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把逼良为娼说的如此清新脱俗！

“诶哟……”

白无常实在听不下去了把拎刀的左臂活动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说道：“老头我发现你眼睛瞎了嘴皮子还挺利索，信不信你无常爷爷过去把你的舌头切下来泡酒！”

“白无常……”

葛老扶着吴之然的肩膀，吃力的向前走了几步说道：“本以为你是个乱世的枭雄，原来不过是一个花柳之间的匹夫而已！为一个女人，你便沦落的于天下大事于不顾，与差犬为伍。”

“一个女人？”

王守仁倒是没介意被这老头骂成狗，而是斜眼瞟着白无常，心说这哥们家里七个老婆，还有哪个女人能动摇的了这位爷。

“老不死的，我看你是真的寻死！”

白无常面色突然一沉，双手凝凝的握成了拳头。

“呵呵……”

葛老却丝毫不惧，反而越说越精神：“那孩子……我记得叫柳月新吧……这名字还是我给他起的。聪明……学谁像谁，灵性的很，到最后我都不忍将她……哼哼……”

“找死！”

白无常却没有他哥哥那么好的定力，拎着钢刀就要往上扑。

谁知葛老丝毫不慌忙，冷冷一笑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现在何处么？”

一语出，白无常停刀定在了那里。

葛老一抿嘴，慢慢蹭了蹭残目下的血渍哑着声音说道：“你三番五次扰我的仁德堂，不就是想打听出她的下落么？”

白无常手中长刀一颤，低声说道：“你……你说出来，我便给你个痛快！”

“呵呵呵……哈哈哈哈……”

葛老头撑着一只瞎眼，满目狰狞的笑道：“千机变，化雨清……哈哈哈……人言扑朔……你却迷离……哈哈哈……”

“还不快讲！你……”

白无常话未说完，就听见院子外面人声嘈杂，似有成百上千的人在仁德堂外打成了一片。王守仁眼眉一皱说道：“这是……”

头顶上一阵瓦片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影忽悠一下从屋檐上掉了下来，横滚着砸在王守仁面前。

“龙三？！”

王守仁吃了一惊，就见破风鬼肩膀上血渍都已经干了，凝成一片深黑色的血碱，面色惨白，气若游丝，两片嘴唇都已经变成了暗紫色。

破风鬼微微一睁眼，低声说道：“天一宫……起事了！”

“天一宫！”

在场所有人都是凌然一愣，小小的天一宫纵然有几十个江湖高手，又何来兵力起事呢！再想多问龙三，这哥们已经泛着白眼昏厥过去了，王守仁赶紧把龙三扶起身子，检查了一下肩膀上的伤口。

“他失血过多……”

黑无常向前一探身，顺势点住了龙三神池，天魁两处穴位，然后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龙三的脸自言自语的说道：“想不到他也会变成如此拼命之人。”

王守仁一皱眉问道：“你们之前认识？”

“这话留着太平了再问！”

黑无常站起身来到白无常身旁对着吴之然冷冷一笑说道：“怎么，你们也要学着天一宫一并赴死么？！”

“谁死……可不一定！”

吴之然仰着头淡淡一笑说道：“那王守仁初到武昌，不知道这天一宫的厉害，难道你们黑白无常心里也不自知吗？”

黑无常点头笑道：“山匪……”

“是义士！”

吴之然一仰头喝到：“武昌府周围三山十六洞的义士都揭竿而起，到那时……夺州府，天下响应，重整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