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红烧肉诱人的香气突然扑鼻而来,我本能地吸了吸鼻子,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我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只见侍女夹着一块红烧肉站在我面前——敢情适才是她用红烧肉引诱我。
“终于舍得醒来了?”高逸然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我打了个哈欠循声望去,只见高逸然穿着一袭素色的宽袖长袍坐在凉亭中。
凉亭的桌子上摆满美酒佳肴,前方的空地还有数名年轻貌美的歌姬和舞姬给他奏乐起舞助兴,然而我的目光却被桌子上的梨子给吸引住。
我悄悄地往怀里摸了摸——梨子不见了!
“王爷,您真早。”我心虚地站起来,赔笑着打招呼。
“不早,已然响午。”高逸然顺着我的目光瞥了一眼梨子,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昨天睡在这里,可曾看到谁摘了本王的梨?”
“没有,我睡得挺沉的。”我悄悄地往路边挪了挪。
“确实挺沉的。琴声歌声谈话声不绝于耳,你却睡得跟死猪一样。”高逸然晃了晃手中的美酒,悠然地抿了一口继续说道:“若不是侍女每传一道菜上来你就吸一次鼻子,我都怀疑你中了昏睡咒。”
不会这么丢脸吧,我半捂住脸,一边后退一边言不由衷地奉承:“王爷明察,当真慧眼如炬!”
“怎么,想跑?”高逸然淡淡地戳穿我的小心思。
“哪里,我这不是为了不挡住您的风嘛。”我尴尬地站住。
“过来。”高逸然指了指身边的椅子,我犹豫一瞬忐忑地高逸然身边坐下,“王爷有何吩咐?”
“想吃吗?”高逸然睨着我。
“想!”我眼前一亮,忙不迭地点点头。
“很好。”高逸然扬了扬眉,“那我不客气啦!”我心花怒放地搓搓手,正要拿起筷子大快朵颐,高逸然却按住筷子微笑道:“你只能看本王吃。”
高逸然你大爷的,我心里咆哮,却努力地保持微笑:“好的。”
高逸然很满意,优哉游哉地吃了一个时辰。我以为高逸然吃完之后会放我走,不料这货颇为记仇,吩咐侍女带我下去梳洗一番便毫不客气地指使我忙东忙西的,捶背、泡茶、倒水、扇风,全让我一人包办,完全不把我当作客人。
而且我每次想用法术逃之夭夭,他就不紧不慢地威胁,说我不完成他今天所有的吩咐,以后就休想再靠近他半分。我为了回去自然是任劳任怨的。
我饥肠辘辘地忙到下午,好不容易等到高逸然要看书才消停下来。我无精打采地趴在栏杆上等候他的吩咐,一名穿戴比寻常婢女华贵得多的高级侍女捧着一碗汤水款款而来。
我瞥了她一眼,下意识地按住空空如也的肚子。虽然修道之人不用每餐都进食,但是昨天消耗太多灵力,我现在饿得甚至想吃明胤煮的东西。
“想吃吗?”高逸然放下书,淡淡地望向我。
“不想。”我头也懒得抬地应了声。
“那本王命令你喝了。”高逸然接过托盘,轻笑着把汤水递给我。
“当真给我?”我将信将疑地接过汤水。
“我可不想饿死你。”高逸然把托盘递回侍女。侍女欲言又止,犹豫一瞬跪下劝说:“王爷,奴婢再给这位小姐熬其他的汤可好?这是郡王府最后一个扶摇仙果了。”
“无妨。”高逸然不以为然地坐下,我心里顿时有些感动,因为扶摇仙果是大补之物,可以短时间内恢复大量的灵力,这对高逸然来说尤为重要。
“其实我——”我正要把汤水还给高逸然,高逸然不紧不慢地打断我:“怎么,你不听本王的吩咐?”
“不是。”心里暖暖的,我一口气把汤水喝下。不知错觉与否,侍女的脸色有些发白。她紧张地搓了搓袖子,离开的时候还失足踩空滑到在地上。
瓷碗的碎片划伤了她的手腕,我忙上前扶起她,但我不知是饿了太久还是什么,力气突然使不上来,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高逸然皱眉走到我们身边,半蹲下看着我。
“没事,有点累了而已。”我摆摆手,眼前的事物却开始晃动起来——汤水有问题!我暗惊地抬头,只见侍女手持匕首猛地刺向高逸然。
高逸然背对着她不曾察觉,我心中一凛,一边强行激发灵力逼退侍女一边扑倒高逸然。侍女的匕首脱手跌落,高逸然迅速反应过来,挥手便施咒定住她。
我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但喉咙突然传来一丝腥甜,我眼前一黑便晕倒在高逸然怀里。侍女不知在高逸然的汤里下了什么毒,好在我随身带着子若兄弟送给我的五毒珠,昏迷一阵倒是有惊无险地醒来。
行刺的侍女跟随高逸然多年,素来忠心耿耿,但是她对本次叛变暗杀决口不提半个字。高逸然大概猜出是他那些兄弟姐妹威胁她所为,便将她关在牢房里。
高逸然对我舍身相救颇为感触,嘴上骂我蠢,却让人收拾厢房给我住下,还送了一块成色极好玉佩给我,算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倒算因祸得福了。
不过,我为了防止高逸然又心血来潮让我当侍女,便假装身体不适在高家当了几天米虫。晚上,我坐在窗沿上悠然地吃着葡萄,无意中发现一名穿着破旧的小男孩鬼鬼祟祟走向后院。
他身后还跟着一只穿戴颇为讲究的男子幽灵,难道又是高逸然的哥哥姐姐派来搞事情的?我放下葡萄,施隐身术后凌空前往查看,却发现小男孩在翻找仆人放在门外的垃圾。
小男孩也就十来岁的模样,脸黄肌瘦的,翻到可以下咽的东西便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看样子饿了很久一般。幽灵又是心痛又是难过,悲伤难抑得不断落泪。
“又是你个小鬼翻倒我收拾好的垃圾!”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粗鲁的吆喝,小男孩惶恐地站直身子,身影一闪便没入夜色中。
仆人跑来收拾好被翻倒的垃圾,然后骂骂咧咧地拿去扔掉。幽灵难过地往小男孩逃跑的方向飘走,我忙跟在他身后寻去,发现小男孩躲在暗角处理伤口,原来他跑太快摔倒了。
“让我看看好吗?”我撤去隐身术,施举火之术照亮周围。
“仙女姐姐,你是来抓我的吗?”小男孩惶恐地后退一步:“小文是经常翻倒别人的垃圾,但是小文除此之外没做过其他坏事了。”
“小文别怕,我不抓你,是老天爷说小文乖巧,让我下来帮帮你的。”我听得一阵心酸,微笑地走向小男孩。
“原来真的有神仙!”小男孩听罢眼泪顿时浮上眼眶,扑通一下在我面前跪倒,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道:“仙女姐姐,求你救救我娘亲吧,小文什么都答应你,求您你了!”
“你娘亲怎么了?”我忙扶起小男孩,一边激发灵力给他治疗伤口一边问道。
“娘亲病倒了,已经躺在床上好多天都起不来。”小文说着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爹爹已经离开小文,小文不要娘亲也离开小文。”
爹爹?难道是身后那男子幽灵?我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幽灵恭敬地对我作了一揖,然后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的灵力颇强,幽灵无法靠近我,便隔着数丈外告诉我,他是小男孩的父亲,三年前因故去世。小文的母亲积郁成疾,半年前也病倒了,情况危急。
我抱起小文,让他给我指了方向便施展凌空仙术赶往他家。小文指引我穿过商贾如云的商业街,辗转来到窄小杂乱的贫民区。
贫民区和京城中心的繁华热闹截然不同,这里仿佛是被母亲遗忘的孩子,房屋破烂而密集,处处透着萧条和颓败的气息。
小文的家在贫民区的最南边,屋外破落的篱笆年久失修地歪在一旁,显得格外凄凉孤单,而屋内摆设简单,倒显得十分整洁。墙壁上还挂着一幅田园落日图,图上写着一首诗,字迹娟秀,看起来颇为高雅,和破旧的木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文的母亲名唤三娘,容貌端庄清秀,身上透着淡雅的才女气质,俨然是书香门第之后。想必墙上丹青便是出自她之手吧。不过她脸色苍白如纸,纵然小文不断地呼唤她,她还是未能醒来。
我敛住心神给她把脉,发现她是因体弱而寒邪入心,加上得不到及时治疗,以致一病不起。我将灵力渡给三娘,一盏茶时间过去,三娘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她幽幽地睁开眼睛,看了看乖巧地趴在床沿上的小文又看了看我,支撑着坐起来问道:“姑娘是何人,我家小文惹事了吗?”
“夫人别担心,小文很乖,没有做错事。”我拉枕头给她垫着:“我叫无邪,是路过的修道之人。小文说你身体不舒服,我便进来看看。”
“原来这样,多谢无邪姑娘的好意。”三娘感激地福了福身,却承受不住地掩嘴咳了起来。
“娘亲,你哪里不舒服?小文去求叔叔他们——”小文哽咽起来,三娘黯然地垂下眼眸:“小文,不要求他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