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知道自己生病的那一年,找到刘律师,立下了遗嘱。
当时,她还没有从国外回来。
奶奶到最后都在担心着她。
沈磬没有一刻这样后悔,后悔自己胆怯,不敢面对。
后悔把奶奶一个人留在国内。
怕她回来之后会因为恨走上歧途,怕她回来后会因为穷困受人欺负,怕她会执迷不悟的追逐江庭诩。
信里,老人如从前她伏在她膝上的每一次一样,循循善诱。
所想所念,都是为了奻奻。
这个在乡下时,她的小名,沈磬自己都快忘记了。
而老人还记得。
沈磬和剧组请了一天的假,去乡下过户沈老太太的房子和田产。
他们祖孙俩住的房子在山脚下,两开间的瓦房,田地就在房子一侧。
房子不大,却能给他们遮风避雨。
田地不多,却正好他们的吃穿用度。
沈磬站在那因为多年无人居住,而结满了蛛网的瓦房前,恍惚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儿。
调皮得顶着大太阳到处跑。
一个老人在身后喊小女孩儿:奻奻,小心点,别摔了。
她曾经迫切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将她从乡下接回去,而现在回看。
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都是在这里。
村长过来,把过户的资料都给沈磬。
“没想到淑娴这一走,我们竟没能再见到面。”
沈磬眨了眨眼睛,跟村长道谢。
村长问起她父亲的情况。
沈磬不是太想提起:“很好,和以前一样。”
村长笑起来:“学礼可是我们大旗村最有出息的孩子!”
说到这里,忍不住叹息:“本来是两个,可惜林栋家领养的那个小子命不好。”
“也是学礼命里注定跟你妈一对,要不然......”
村长察觉到自己说多了,忙刹住了嘴。
“我妈?”
沈磬却听到一点她从前所不知道的消息。
她记得奶奶说过,她妈妈是富家大小姐,从小双手不沾阳春水,从没到过乡下。
怎么村长会认识她妈妈?
村长口中所说的林栋,林家?那不就是奶奶的娘家?
沈磬敏感的察觉到这中间有什么。
她没急着跟村长求证,只说自己对镇上办理过户之类的事情不是很熟悉,请村长带着她走一趟。
看在她奶奶的面子上,村长没有拒绝。
沈磬就借着这个机会,在和村长一路赶去小镇的时候,打听到了一点儿她以前从不知道的事情。
她的母亲,竟曾经在奶奶的娘家借住过,在这里过了一个暑假。
奶奶的娘家有个领养的小孩,叫林一,和她母亲当年很要好,曾一度传出了暧昧的绯闻。
可是没过多久,那个叫林一的小孩出去当兵了,之后就再没了消息。
而她的母亲在很仓促,尚未完成学业的情况下嫁给了她的父亲,沈学礼。
沈磬从乡下回去的途中,心都还没有平静下来。
咚咚咚,跳得异常激烈。
她回到家之后,天已黑了。
摸着脖子上挂着的,她母亲留下的钥匙,沈磬忽然急切的想要去打开那保险柜。
想要看一看她母亲究竟留下了一些什么。
第二天开工,沈碧丽已回到剧组。
今天是沈磬和沈碧丽两人的第一场对手戏。
这一场讲的是,沈磬饰演的姐姐和沈碧丽饰演的妹妹第一次大规模争吵。
妹妹摔坏了家人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姐姐受不了连日来被各种债务追讨的压力,痛骂妹妹。
妹妹反问姐姐,为什么不能脚踏实地的赚钱,为什么还要去参加那种烧钱的社交。
最后,以喝醉了酒的姐姐被妹妹一个耳光打醒为结束。
沈磬坐在一边酝酿着情绪。
黄莉莉过来担心道:“我怕沈碧丽一会儿会对你来真的。”
沈磬安慰她:“这么多人盯着,她不至于太过分。”
黄莉莉还是觉得不放心。
这边导演说可以开始了。
沈磬和沈碧丽各自就位。
沈磬一秒入戏,她刚才故意喝了两口酒,眼中微醺,神情懒散。
推开门进去。
沈碧丽饰演的妹妹立即过来搀扶,手不小心打到一边的全家福。
“哐当”一声。
那笑得一脸灿烂的四人照顿时四分五裂。
沈磬当即甩开了沈碧丽,赤红了眼睛怒骂:“你在干什么?”
沈碧丽眼眶湿润,低着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就捡起来。”
边说边要蹲下去。
沈磬拉住她起来:“哭哭哭!就会哭!”
“爸妈走了!连这最后一张照片都被你毁了!”
“不想跟我再住在一块儿,你说!”
“这种下作的手段,我真他妈恶心!”
沈碧丽饰演这种柔弱的小白花真的信手拈来,马上弱声哭着喊道:“我是故意的吗?”
“你一定要这么说我?”
“我说重新开始有什么不对?”
“你和那些人鬼混,债只会越来越多!”
沈磬饰演的姐姐一撩长发,醉酒里媚态横生。
她妖冶的笑:“你嫉妒我。”
声调懒散。
沈碧丽饰演的妹妹其实从小都在美貌姐姐的阴影下长大。
说到嫉妒,像是戳中了她心里那只阴暗的怪物。
她下意识反手一巴掌打过去。
这一巴掌说好借位,结果沈碧丽使了狠劲。
沈磬明知道这一巴掌下来,自己脸要肿半天,可她要是躲了,刚刚那一段就得重来。
而借位的确不如真打来得更到位。
她没躲,就硬生生接了沈碧丽这一巴掌。
下一秒,脸上刺痛。
方导喊“卡”,对这一场戏很满意。
黄莉莉赶紧过来,沈磬脸上三条刮痕很快显现出来。
沈碧丽假惺惺的走过来说了一声:“哎呀,对不起啊姐姐,我忘了把手上戒指摘下来了。”
黄莉莉气道:“她就是故意的!”
沈磬示意她别嚷嚷:“帮我买瓶冰水过来。”
沈磬的心思不在和沈碧丽这些小伎俩上,她更想尽快知道保险柜的事。
结束拍摄后,沈磬赶去银行,找到了她母亲拜托的那个银行经理人。
刚要进去,里边门一开。
一个高大的身形走了出来。
沈磬与他一对视,心跳静默了几秒。
秦少观淡漠冷冽的眸在她脸上一扫,险些冻伤了她。
沈磬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已别开视线,擦着她肩膀,越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