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外回来,第一件事当然是倒时差。
可是沈磬顾不上。
为了以后出门方便,趁着钱小奴在米国,沈磬跟他讨教,在化妆方面下了苦功。
这次,正好可以检验一下成果。
她给自己化了一个大麻子脸的妆容,戴上厚重透明眼镜,大爆炸头,穿上孕妇装。
快到一楼的时候,沈磬走的电梯。
她现在也是有点儿知名度的人了,走在路上,多多少少会有人认识。
可是这次,连回头疑惑的审视她的人都没有,更别说追上来问她是不是演姜映的那个演员。
沈磬有些小兴奋。
喊了辆车,她去了裴越的事务所。
裴越刚送一个客户到门口,沈磬上来就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喊了一声“越哥”。
裴越满眼惊疑的盯着来人看了半天,要是那嗓音没变,他真怀疑自己遇上钓鱼碰瓷的了。
“磬磬?”
沈磬点头。
“奶奶呢?我打电话去了疗养院,疗养院的人说奶奶已经被人接走了,是怎么回事?”
“沈碧丽和王佳怡被放出来了?”
“我前几天给你发了那么多微信,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一个都不回我?”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裴越欲言又止:“你先跟我进去。”
沈磬拉住他:“真的出事了?”
裴越沉默着点了点头。
沈磬松开裴越:“我早知道沈学礼不会这么轻易做出选择。”
“他又攀上了哪个权贵?连秦少观都敢不放在眼里,看来这个靠山很不错啊!”
裴越看了看沈磬,要说什么,又觉喉间苦涩。
他甚至不知道要怎样开口。
她把夜城的事交到他手里,可是......
他还是没有做好。
“有件事......”
裴越在她面前说话,很少有这样吞吐的时候。
沈磬忽然意识到,也许江庭诩跟她说的,并不是实情。
她心脏紧缩起来:“怎么了?”
裴越道:“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说着,就拉了沈磬进了电梯。
两个人一左一右,各自占据了一边。
随着电梯往下降落,沈磬觉得很不安。
整个人是失重的,灵魂也是失重的。
有什么在脑海里打转,那猜测是她不想要去触及的,她害怕是真的。
她觉得不可能。
但是那个猜测却很强烈,强烈的几乎就要变成画面,出现在她的面前。
裴越亲自开车,将车子往西北方向开。
沈磬屏息凝神,一句话都不敢说,夜城的西北方向是通往哪里的?
那里除了这座城市的郊区之外,就只剩下......夜城最大的墓园。
不!不可能的!
也许,裴越只是想要带她去郊区看什么......
车子终于停下来,面前一大片的,被肃穆悲伤笼罩的,有着大片大片雾气,有着松柏的地方。
不是墓园,是什么地方?
沈磬手抓着安全带,她浑身都在颤抖:“你,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嘴唇都是白的。
想要笑,却已经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裴越坐在位置上不动,他嗓子哽咽得难受,想要发出一个音来都难。
“你去米国的第二天,你爸就去疗养院接了姑奶奶回去。”
沈磬抓着安全带的手收紧,她蜷缩着,肩膀耸起来,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去。
裴越说:“当天我就赶了过去,我想把姑奶奶接回我家,可是你爸不同意。”
“接着,他拿了姑奶奶盖了手印的谅解书到警局,把沈碧丽和王佳怡母女带走了。”
“我以为你只是想要让那两人走出警局。”
“我没有想到姑奶奶会出事。”
“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早上,姑奶奶猝死,他们没有通知任何人,就把姑奶奶火化了。”
“禽兽!”
沈磬已泪流满面,她心痛得没法呼吸。
一把拽开安全带,她想要下车,冲动的,想要去找沈学礼算账。
可是看到车窗外雾蒙蒙的一片,才发觉自己有多么愚蠢。
她真的太蠢了!以为自己能拿捏住沈学礼,至少也能让沈学礼尝尝为难的滋味。
可是她却害死了奶奶!
奶奶死得不明白!她竟然到现在才知道!
她不孝!她该怎么办?
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的奶奶没了!
沈磬张着嘴,像是溺水的鱼,没法呼吸。
她仰头朝天,整个人抽搐。
裴越吓了一跳,连忙欠过身来:“磬磬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沈磬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快要被滔天的自责心痛溺死了。
“奶奶!”
终于,就在裴越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整个人崩溃着,嚎啕大哭出来。
只是把她带到墓园,她已无法承受,裴越不敢把她再往沈老太太的墓碑前带。
可沈磬一定要去祭拜沈老太太。
她哭了一场,整个人都虚脱似的,半伏在墓碑前,拿手一遍一遍的擦着刚立的墓碑。
口中喃喃的说着:“奶奶,磬磬回来了。”
“是磬磬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夜城。”
“是我高估了他们的人性,我不该,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奶奶!”
她又哭起来,趴在墓碑前,哭得直不起身来。
裴越好不容易把人带回去,沈磬看着失魂落魄的。
他担心道:“我送你上楼?”
沈磬恍惚的摇了摇头,她推开车门下去,两眼空洞无神。
裴越也自责得很。
是他太大意,才会铸成大错。
他以为世事和律法一样,都应有规矩可循,都被框在那条条框框内。
却没有想到,有些人的坏,是没有底线的。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找有关姑奶奶的死亡线索,想要找出点什么来,替姑奶奶讨个公道。
可是,沈家做得很干净,他忙了好几天,还是一无所获。
他和姑奶奶的感情,尚且没法接受姑奶奶突然离去,还是这样不明不白的。
沈磬从小是姑奶奶带大,裴越怕她会钻牛角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他想了想,找到前辈同事,要到了秦少观的手机号,打了个电话过去。
餐厅桌上,手机在不停的响着,可是没有人接听。
沈磬呆呆的坐在家里悬空的窗户边。
她看着十几层高楼下,冷风呼呼的吹,忽然两腿垂荡着,坐到了外边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