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

秦少观低声安慰道：“有我在。”

沈磬看了他一眼，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我们下车？”

秦少观等着她情绪稍微稳定一点儿，才放开沈磬的手，从这边车门下来。

下来之后，他快速走过去，示意金家的下人，让到一边，自己扶着她，在沈磬下车的瞬间，便将人揽到怀里。

她没有安全感，更加没有归属感，他感觉出来了。

“秦少。”

两人才刚下来，金老已经来到了跟前。

他跟秦少观打了一声招呼，然而看向沈磬，阖动的、颤抖的嘴唇，半晌，没能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干巴巴的只点了一下头，吐了口气，像是在对什么妥协似的，声音很缓慢，也是在这一刻，能够让人听到他嗓音里的苍老。

“先进去吧。”

他说着，眸色很深的看了沈磬一眼，然后掉转身，率先走在前头。

沈磬看着老人孤落保持着距离的身影，舌尖上微微发苦，也实在说不上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事实上，她本也不是一个会跟长辈交流的人。

之所以在秦家能够舒适自在，是因为秦母本身是一个热情的人，根本用不着沈磬想着怎样去讨好，怎样去找彼此之间的共同话题，秦母真的是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在看待，十分照顾，也十分在意她的心情。

想到这里，沈磬不由的抓住了秦少观的手，稍稍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指尖。

秦少观便低下头来，眸色间带着询问：“怎么了？”

沈磬摇了摇头：“只是忽然想到妈了。”

秦少观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老人，温声道：“很快，等我们回去，让她给我们瞧瞧，她的party安排得怎么样了。”

沈磬想到秦母一听说要举办一个宴会时那兴奋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点了点头：“好。”

金家的院子比起鹤园来，几乎要两个这么大。

三个人走在院子里，因彼此都不出声，便显得有些过分的沉默，自然也滋生了尴尬。

离着那道门越来越近，沈磬心生退意。

她紧紧抓着秦少观的手，脚下的步子也慢了。

秦少观停下来，安静等着她。

沈磬闭上眼，冷静了片刻，才道：“我总觉得，有些压抑。”

“那咱们等一等。”

秦少观点了点头。

而此时，金老已经进了门内，没见着他们跟过来，便转过身，看了过来。

见沈磬和秦少观没有过来，金老拄着拐杖，往他们这边来。

沈磬微垂着头，神情看起来很是紧张。

“怎么了？”

金老担忧道：“是不是之前受的伤，又发作了？”

沈磬睁开眼，便看到了老人一张担忧的脸。

那双眼睛里的关切，太过浓重，令沈磬一时半刻没法儿承受，她缩回了视线，往秦少观这儿更靠近了一点儿。

她对他的抗拒，是显而易见的。

金老心中叹息，却也能够理解她。

一来，他们本也和陌生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因为这一份血缘关系，显得与旁人不同罢了；二来，小枫兄妹跟她一再的起冲突，他心里明白，这里边的缘故，大抵是因为小枫心有不甘，才引起的矛盾。

可是，他多少有些偏心，也想着，只要压住她这一头，事情便不会闹大，也免得家事纠葛变成丑闻，叫外人瞧他们金家的笑话。

他没有去问对错，更没有替她着想过，她因此对他有所避忌，对他没法儿亲近，甚至是不喜，他心里能够理解，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见金老垂下视线，眼部的皱纹折现出心中的失落寂寥，秦少观出声道：“没什么事，您老先进去，我陪着她缓一缓。”

金老看了沈磬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等来她的一眼，沉沉的叹了一声，转身往里走。

沈磬微垂着视线，看那越走越远的地上影子，抓着秦少观的手指问：“我是不是很过分？”

对一个老人的期待毫无回应，简直就像是一个冷血动物。

“你有你的委屈和顾虑，我能明白。”

沈磬仰头看他，眸中的水泽早弥漫开来。

“只有你会永远觉得我能够理解，在旁人眼中，我大约是一个捂不热的石头，简直不可理喻。”

“在旁人眼中？”

秦少观抬手，指腹温柔的擦了擦她眼角微微的湿意：“何所谓旁人？你只要在我眼中。”

沈磬往他怀里靠着，挣出手来，抱着他：“秦少观，要是没有你，我不知道我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不，要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根本就不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因为是否要去面对我那所谓的亲人而犹豫、挣扎。”

“我的荣幸。”

秦少观搂了搂她：“其实，磬儿，我同样感激你，要不是你，我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这颗心跳动起来，是什么样的感受。”

沈磬抬手，在他心口的位置按着。

掌心里，是他沉稳、有规律的心跳声。

她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好了。”

秦少观“嗯”了一声：“可以了？”

她点点头，双眼朝着前方看过去：“不管怎么样，都有你在我身边不是吗？”

秦少观将她的小手抓在掌心，十指交缠：“是。”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汲取着勇气。

并不是害怕知道她的母亲曾经有过怎样可怕的过往，而是害怕，她母亲曾经有过的那些过往，是因为她才.....

知道自己被送到乡下，是因为母亲知道自己会不久于人世之后，沈磬在几次将要触碰到她父母过去时便显得犹豫、忐忑。

这似乎也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她几乎能够猜测得到，她父母的无法善终，会和她有关。

而这一点，正是沈磬临到门口，却忐忑不定，不敢再往前一步的原因。

事实上，她其实并不确定，她今天能够知道多少。

却还是害怕。

她的弱点，其实很明显，是她对她在意之人的爱。

哪怕她未曾看到过她的母亲，哪怕她在此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生父亲，可是，从心底里，她对他们的爱，超乎她自己想象。

她害怕，也怯懦，却面对她最爱之人悲惨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