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师多心高气傲,能低下头颅为他人所驱使的,必然有所求。这些人,就算是从九州阁中出来的,宁愿违反九州阁阁令也要跟着风祁的,必定有着不容小觑的执念。他们中,有人爱钱,有人爱权,更多的,爱的是实力。实力这东西,除了用拳头来打拼,还有另一条路:晋元丹。
晋元丹是一种用来晋升灵力等级的丹药,据说等级越高,实力也就增加得越多。丹药中具有这等功用的不在少数,只是晋元丹却被许多人所知晓,因着曾有人用它成功地跳过了地阶中级,从地阶低级直接晋升到了地阶高级。
大长老在跟秦浮说到这件事时,嗤之以鼻。谣言之所以是谣言,就因为它的不确定性。能让人跳级晋升的丹药,他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但仍旧有那么多白痴为了一个不实际的传言,前赴后继,抛下修炼的正途,去追寻一个虚幻的东西。
人心如此。
秦浮大概地估了估,若按照世人衡量炼药师的那套标准来看,她如今应是,六品炼药师了。但师父说过,她炼药的等级不能用世间的标准来算,至于为什么,师父从来没说过。不管怎么说,如今她能炼制出来的晋元丹,绝对在整个七冥上是算得上珍稀非常的。
然后她便开始着手炼制晋元丹。如今欺负她的人少了,活也变得没那么多了,有时还能趁着去菜市买东西的时间逛逛。
千锦西城的一个药店突然人满为患,前来购买的人络绎不绝,它吸引了千锦大半的客源,连平日里最是热闹的花楼,都变得萧然起来。这一切只是因为,这个名为回矢堂的药店,竟然有人寄买丹药。按照常理,药店出售丹药最是正常不过,但偏偏会矢堂此次摆出货架的,是五品丹药。
如果说术师是世人中的传说,那一个五品炼药师,便是术师中的传说。上至一国君主下至一方族长,没有一个人不对炼药师怀着敬意。拥有一个五品炼药师,就等于拥有了无尽的丹药,用这些丹药,打造出一只强大的术师军队,也不再是天方夜谭。
五品丹药出现在市集中,从千锦成立之今,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这同时使许多暗藏着的势力有了动作,各路人马纷纷往白武而来,万俟永德也将千锦的城防加强了不少。但强者一般脾气高傲,少有人敢招惹他们。但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撞上了就又是一番混乱局面。
直把负责维持秩序的将士弄得冷汗滴滴。
这些个人他惹不起也不敢惹啊……但百姓也不能不顾不是?然后每每他赶到现场,等着他的便是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有人在人群后含笑看着这些天上演的场场闹剧。他们闹得越凶,对她来说,便更有利。
回矢堂的丹药并不是无尽的,寄卖丹药的人的规矩:每日只售两百枚丹药,每位限买十枚,要买请赶早。听起来似乎很不客气又容易引起那些古怪强者们怒火的话,却没有在这千锦中翻出丝毫浪花。他们反而每日乖乖地来到回矢堂排队,只为取得这珍贵丹药。
可不够,还不够。从千锦这几日城门人群的出入量来看,这些人,是其中的三分之一不到。
还有更多的人在暗处窥伺,等待着,某个契机。
千锦的街道宽且阔,高楼鼎立,热闹不已。回矢堂位于西城的一条相对安静的街上,如今它却是不安静了。回矢堂对面的客栈,高楼之上,有人低头淡淡地在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神淡漠,修长的同样苍白的手指搭在窗台上,一叩一叩。
“怎么说?”
“回主子,那店家道那位大师不愿透露真实身份和行踪,说是……时机未到。”
男子的手指微微一顿。
“下去吧。”
下属依言退下。
男子的目光一直盯着回矢堂,看着看着,突然瞳孔一缩,下一瞬,人已不见。
秦浮在飞檐走壁。
她躲在后面看那些人把大把大把的银子掏出来,看得眉开眼笑,宛如那些银子正进入她的口袋一样。当然,它们中的大部分,最后也确实会进入她的口袋。想到这里,那被胖太一个召唤砸过来把她叫开的不爽,都消散了许多。师父给的卷宗就是好啊,精中再精,看她这步子踏得,多么飘逸,多么拉风,多么有大侠风范!
显然把某人几个月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忘到了九霄云外。
秦浮突然加快了步伐。
丫的谁跟踪我!
秦浮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劫财的可能性,然后打量一下自己,嗯,显然是个穷人,没钱。劫色嘛,说实话她都嫌弃自己。那么,是刚才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泄露了气息,被发现了么……
果然不能太在乎钱这种身外之物啊!!
秦浮跑得越发快,目标当然是纳贤苑,眼看再跨过几条街就要摸到纳贤苑的院墙了,秦浮不知怎的,身体一阵虚浮,脚步一乱,直直地从房顶上掉下去。身后的人眉眼一沉,急速掠了过来。在他之后不久,一黑衣老者随即而至,凝着眉仔细观察半晌,无果,离去。
秦浮此刻,怎么说呢……大概,应该,好像是安全了。因为身后这人不但没有伤她,反而在她掉下来的时候及时拎住了她,免了她摔成肉泥的下场。
更重要的是,这位仁兄,她见过。
“唔唔唔!”秦浮指指被仁兄捂住的嘴巴,示意他放开。男子没有动,正当秦浮纠结着要不要给他一拳时,头皮传来一阵痛觉,她呲起了牙,“你干嘛?!”然后迅速脱离男子的掌控,盯着他手中的头发,咬牙切齿。
扯人头发?这什么怪异的癖好?!
男子扫她一眼,秦浮立刻觉得不寒而栗,天啊天啊她在做什么,这人可是能几招秒掉她的啊……当初废宫之行她记忆犹新,这人,太可怕。
男子才不管秦浮此时复杂的内心活动,他把那根头发放在手上,右手在上面一扫而过,那头发上竟然出现了其他东西——一只白得几乎透明的小虫,大抵很秦浮以前见过的瓢虫差不多。刚刚这虫子一直附在她头发上?
“你可听过术法中,有一种蛊术?这天星蛊,便是其中的一种。”
秦浮微微皱眉,师父的藏书中,记载的这类信息虽然很少,但她大致了解,“天星蛊……就是那种能削弱灵力,追踪别人的天星蛊?”
男子默不作声。秦浮抿着嘴,是她大意了,连被人下了蛊居然都没发觉。那些人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丹药寄卖者,下蛊,必定是对回矢堂的所有人。不过,她自问自己的那门武功,能瞒过刚才在回矢堂的所有人,这个人,是如何发现的?
“阁下为何帮我?”
男子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所有人都想不到,那五品丹药的炼制者,竟然会是一个小姑娘。”
秦浮哈哈一笑,“阁下说笑了,我一介凡夫俗子,怎会有那等能力?”
“我没有开玩笑。”秦浮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原想在气势上压过对方,不想那双眼睛看久了,竟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秦浮赶紧错开目光,甩了甩头。等她抬头时,看到的是男子远去的背影,还有那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话语。
“我救了你,所以你这条命是我的,好好保护它。”
……
真是个怪人。
终于脱离怪人怪圈的秦小厮,刚翻回自己的屋子,就有人猛地推门冲进来,“富贵!钱富贵!”这人是在秦浮之前不久入府的小厮,叫小栓,秦浮在纳贤苑并不怎么同人说话,只有这人愿意同她唠上两句。
“干嘛?不是说今日放假,不做事么?”
小栓一脸激动,“你不知道啊,府里来客了!听说是南楚来的!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南楚人,听说他们都长得凶神恶煞的!走,看看去!”
秦浮捂脸,万俟永德啊万俟永德,你看你把个人民都教成什么样了?南楚的人就不是正常人吗。虽然是有那么一两个不正常啦……
“要去你自己去,我困着呢,睡觉睡觉!”说罢半闭着眼就往床上去。小栓急了,抱住秦浮手臂不撒手,秦浮倒不怎么害羞,在她眼里,小栓不过是个孩子。她用力挣了挣,又用力挣了挣,没挣脱。秦浮脸一黑,手一甩,小栓“哎呦”一声坐到了地上。
“你怎么这么大力气?”小栓一脸惊愕。
“关你屁事,走开走开,我要睡觉了。”
“不行,必须跟我去!”小栓不依不饶,秦浮裹着被子翻过身,面对着墙壁。
小栓脚一跺,“你不去,我就把你前天逃了半天工的事情告诉管家!”
秦浮:“!”她沉着脸看着小栓,眼神似要杀人。小栓不缩不退,脖子一埂,“你前天早上说闹肚子去茅厕,结果日过正午才回来,我可全知道!”
秦浮眼角抽搐,那天她在回矢堂寄卖的丹药激起了不小的回向,她一急,随便寻了个理由便跑路了,当时那么多人都没注意到,这小子是怎么发现的……
小栓嘴巴一撅,“还有你前前前天……”
秦浮赶紧捂住他的嘴,“行了祖宗!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小栓扯着秦浮藏在花厅外的门口,秦浮背对着花厅直翻白眼,小栓撅着屁股透过那镂空的木创,左看右看,兴致盎然。
“哎,钱富贵,南楚人长得这么好看啊!你看你看,尤其是坐在太子殿下右手边的那位!不过和咱们太子相比,还是差了点啊……”
秦浮又向天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家太子殿下最帅最好看了!没人能比得上他!
小栓见秦浮不应他,回头道:“你倒是过来看看啊,南楚人原来长这样的!”秦浮经不住他的啰嗦,探头过去,状似随意地看了一眼。
下一刻扭身便走。
见鬼,这里都能见到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