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后院怎会有血?李芜莲莫名地瞧了万俟婉清一眼,朝着那里走去。
地上确实有一滩血,而且看那颜色,还是新鲜的。那是不是人血?又是谁的?重重疑惑萦绕在众人心中。
四周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就像是在……拱墙?轰隆一声,有一面墙猛地塌了,一团巨大的东西从墙里冲出来,通红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众人,嘴角的血不住地嘀嗒着往地上掉。
有人眼尖,见这庞然大物的嘴里似乎还在嚼着东西,“它在吃什么?那是……人的手臂?”几个字把吓懵了的人们清醒。秦浮已经尖叫起来,“它它它!它吃了李四!这只野猪吃了李四啊啊啊!”
野猪?宫人们仔细打量着这只危险的生物,毛色青黑,满嘴獠牙,与平常印象中的野猪模样一般无二。
就是肥了些。
野猪与众人对视半晌,突然撒开蹄子跑起来。李芜莲白了脸,但还是尽力保持着自己皇后的仪范。然后那野猪对着众人冲过来……再没有看他们一眼地逃向了林子。
万俟婉清手忙脚乱地安顿现场,小心地把受到惊吓的皇后扶回宫,当然还不忘回头看秦浮一眼。
被吓得手足无措的秦小宫女对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经过这一出闹剧,李芜莲大抵连罚她这件事都给忘了。秦浮在寒露殿正厅等了半日,天已经黑了,见依旧没人来传她,索性回了屋。
胖太窝在被子里磨牙磨得凶狠。秦浮讨好地对它笑,“怎么样啊胖太,气压众生的感觉不错吧?”
胖太把头调了个方向,不理她。
秦浮怜惜地叹口气,“不理我的话,这只烧鸡,我就一个人解决了哈。”说罢做了个啃的动作。
胖太嗷呜一声扑了过去。
烧鸡却离奇地失踪了。
“哎呀怎生吃烧鸡都不叫上我?还好赶上了。”梁上君子晃着两只的晚饭笑得很是邪魅。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齐刷刷瞪着他。
陆勉翻身跳下来,把手里的酒坛放在桌上,“有烧鸡怎么能没有美酒呢,来来来,坐,不要客气。”说着不顾两只黑了的脸,自顾自地坐下来。
秦浮一脸戒备。陆勉打量她这屋子良久,嫌弃道,“你这里也太寒酸了些,走,咱去个好地方。”说罢提着秦浮上了屋顶。
秦浮从来不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喝酒,是以陆勉便成了自酌自饮。陆勉半躺在屋顶上,长发有些乱,明明一副误入凡尘的妖孽相,偏偏喝酒的姿势异常潇洒。真是个怪人。
秦浮远远地站着,看着下方的皇城灯火。她从来都喜欢地势高的地方,因为在高的地方,可以看到所有,她就可以不用因看不清前路而迷茫,不用因在意别人的目光而隐藏自己。这种生活,是她求而不得的。
“今晚夜色不错吧?”陆勉伸了个懒腰。
秦浮闭了闭眼,“你和他……”
“哎哎哎,别误会了啊!我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也不为他做事,我就是我,陆勉。”陆勉爬起来,妖孽地笑,“只是,我对你很感兴趣啊李四。”
“我很想看看,接下来你在这深宫中,会做出怎样的表现。”
“我陆勉,拭目以待。”说完人就不见了。
秦浮在夜晚的威风中眼角抽搐。
这个陆勉,今早之前,她甚至都没见过他。能在这宫中来去自如且还不被发现的,会是什么身份?对本姑娘感兴趣?鬼信你啊……
白武的宫禁突然强了很多,据说是因为一头神秘的野猪……
野猪少侠此时正在菜园子里扑飞蛾。少侠老强调自己不是猫不是猫,却老干些只有猫才干的事儿。猫是秦浮家的,菜园子是万俟婉清家的。秦浮老奇怪怎么在寒露殿待了这么久也没见过那位淑妃,原是她压根儿就没住在宫里,而是在这小村落里另辟了一处茅屋。
淑妃周妺在羲和四十四年自请出宫,从此长住宫外,再未回去过。在风云诡谲的白武皇室中,这淑妃委实算得上是一股清流。
看到周妺,秦浮才知道万俟婉清身上的那股子亲和力是从哪儿来的。周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邻家的阿姨,没有任何架子。
“来来来,姑娘吃菜,不要客气啊!”周妺高兴地给秦浮夹菜,“我这里除了清儿,平日里鲜少有人来,是以便激动了些,姑娘别见怪啊!”
“不会,不会!得谢谢淑妃娘娘的款待。”
淑妃眼睛一瞪,“什么娘娘?要叫妺姨,叫妺姨知道吗?”
秦浮冷汗滴滴。
万俟婉清在一旁吃得甚是开心。
秦浮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暂时逃离了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的餐桌。活了这么久,她很少有真正感受到家的气息的时候。何况那是来自陌生人的关心。
在这异世,她不得不提着一颗心,仔仔细细地去揣摩每个人。
秦浮站在屋檐下静看着那垂落的雨滴,唉唉,这样活着好像有点累啊。她磨蹭够了回去时,周妺似乎正在和万俟婉清说着什么,秦浮心思一动,闪进了角落里。
“你还在为当年那件事在愧疚吗?”
万俟婉清挑了一筷子菜,细细嚼着,没说话。
“清儿,那不是你的错,何必将责任全部招揽到自己身上。”周妺语重心长道。
万俟婉清语气忽然哽咽,“如果那时我勇敢一点,如果我跑去告诉父皇,以他对她的感情,父亲一定会救她……他也不会……”
“不,你错了。”周妺突然打断她,“清儿,若是没有你父皇的默许,她们……会有机会吗?”
万俟婉清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帝王之爱,向来是这世间最难揣测的东西。”
秦浮走了出来,“近日的天气很是无常,好端端地竟下起了雨。”
母女俩一愣,方才聊得太入神竟没有注意到下雨了。秦浮轻轻地笑起来,主动给她们讲起一些她知道的奇人逸事。
万俟婉清在前,秦浮在后,两人各撑一把油纸伞,沿着一条小路回宫。
“我母妃在我十七岁那年,牺牲了自己的地位和未来,为我谋得了一个公主之位。”万俟婉清无端开口,秦浮脚步顿了顿。
“这些年她一个人独自住在这里,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很希望有人能陪她说说话。秦姑娘,我很感激你刚才讲的那些笑话,”万俟婉清眼神淡淡惆怅,“我有多久,没见过母妃那样放肆的笑容。”
万俟婉清狡黠一笑,“我好像忘记说了,我的外公年轻时是随先王征战四方的将军,而母妃从小跟着他,所以,你懂的。”
“……”
所以如今这种生活,对她来说反而是种解脱,是吗?
“哦,还有一件事,”油纸伞转了个圈儿,万俟婉清转身瞧着她,一字一顿,“我的二哥,是南楚安远王,万俟流铭。”
秦浮僵直了全身。
特属于皇家专用的熏香,萦绕着整个宫殿。李芜莲在那样的香气里翻了个身,“那个丫头的来历,查清楚了吗?”
“回娘娘,她是定国公府老管家的女儿,淑妃前些日子将她送进宫来,说是照应一下三公主。并没有任何不对。”
李芜莲冷哼一声,“什么淑妃?那女人早已不是淑妃了!”说罢目光一厉,“她最好不要有什么花花肠子,否则……给本宫盯紧了那个小宫女,有任何异动立刻通知本宫。”
“是。”
“南楚的那个丫头,有消息了么?”
“……尚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李芜莲转转精致的指套,凝眉道,“想来她必定受了高人相助,那再耗下去也没有意义。传本宫的命令,把驻守在那里的人给撤回来,待命。”
“樯。”
话音刚落,残影一闪,就有人在李芜莲案前单膝跪地。那人全身被暗蓝色的布裹起来,若是秦浮在场,怕是要惊叫一声忍者。樯安静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叫人怀疑他是否有呼吸。
李芜莲满意地点点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串钥匙状的东西,“你去一个地方,给本宫送个信儿。”
樯双手接过那东西,深深垂头,下一刻消失在殿中。
李芜莲在这厢找她找得焦头烂额,全然不知道人家就活在她眼皮子底下,还若无其事地当着她面儿放了头野猪。虽然是盗版的。
遥远的几乎通天的楼阁上,有人在透过云层静静地观察着这片天地。身后有人呈着一个卷宗,正不疾不徐地读着。大陆上每天发生的各种大事,就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传达到最高掌权者的手里。
“你说,那孩子现在会在哪里?”
读卷声戛然而止。
“她似乎不喜热闹,却总是陷入热闹。”中年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很快,就又有热闹可看了吧?”
刚刚经历过一场风雨的国家,也有人在注视着天边的云层。风子衣手忙脚乱地翻着奏章,在他旁边直抽嘴角。
刚才他喝酒喝得正欢,突然一个急令砸下来:王爷急召。害他以为皇宫塌陷了跑得跟逃命一样,然后迎接他的是如山的奏折。
风子衣忧伤地想着,自己真是个劳碌命啊。
王爷突然忧伤地说道,“你说,思之,寐之,何解?”
风子衣哐当一声坐到了地上,下巴也隔地面不远了。夭寿啦夭寿啦王爷思春啦!!
“我是万俟流铭,没错吧?”万俟王爷一指自己鼻子,认真道。
风子衣呆呆点头。
“她不来就我,我去就她。”万俟王爷拂拂袖子,“左右都是要回去的。”
“风桦在何处?”
“呃……风,风桦,在,在虎啸营整顿军纪……”风子衣说话都不利索了。
万俟流铭皱皱眉,“我去找他。”
剩风子衣对着一堆奏章直发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