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长安侯大夫人暴毙。
第三日,长安侯暴毙。
消息传到外面的时候,许多人都不敢相信, 这是突然得病了?太突然了啊!
等缓一缓, 便有人说, 莫不是长安侯和夫人鹣鲽情深, 不舍得分开, 这才追随而去。
再缓一缓, 就有人想到了三日前顺王曾经带着新上任的顺王妃往“娘家”走了一趟,似乎当时还有些不愉快, 转眼就听到这样的事儿, 难道是顺王下黑手为顺王妃出气?
有人这样想, 然而实在是站不住脚,见过顺王的都知道,那就是一个脑袋单纯的家伙, 而没见过的那些, 也不认为对方一个外来者有这样的能耐。
换句话说, 就算是有顺王妃里应外合,顺王妃若是能够做到这样的事儿, 那她肯定早都做了,还用等到现在?
在很多人眼中, 顺王可不是什么好丈夫人选, 所以, 如果在之前这两位出了事儿, 一个守孝就能让顺王妃多拖延一段时间,避开这桩婚事,岂不更妙?
现在么, 这样反手坑娘家又有什么用呢?
很多人都聚焦在这件事上,发现真的没有旁人能够下手的余地,而且暴毙的那两个死得都很诡异,骷髅一样,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皇家对这件事也是在意的,更听说顺王妃之前中毒,好像就是那个样子,还有人专门来看望了一下据说太伤心,吐血病倒的顺王妃。
纱帐垂下,略微遮挡了里面躺着的人,伸出的手露出白皙的手腕来,太医轻轻搭上去诊脉,之后给出的结论是要好好养着,的确是伤了身的样子。
“忧思伤身,还要王妃放宽心思才好。”
太医这般说了一句,这位王妃还是皇帝亲封的长乐公主,需要多加关照。
“怎能放宽心思呢?外头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说是我克父克母,总也嫁了人,为了姐妹名声,我便认了这个相克又如何,可,若要克早便克了,又哪里能够等到现在… …我真悔啊,那天就不该带着王爷同去,若是我自己去,说不得就好些了… …”
声音之中似还夹杂着抽泣怨怼,女子对名声哪里有不在意的,怎么会把“相克”这样的恶名揽在身上。
太医捋了一把胡须,心中怜惜,再看顺王,莫不是真正相克的是这位?
外头的传言纷纷,其中也有说到顺王和这边儿水土不服的,所以才生出这样的相克来,本来还有些愿意跟顺王来往的人,因为这事儿,都不敢请人上门了,生怕再闹出什么来了。
实在是长安侯和夫人死得太诡异了,身上的血肉竟像是直接被吸走了似的,那种,可不像是毒药的结果。
听闻蛮夷有蛊虫,可杀人害命于无形之中,据说那虫子吞噬血肉… …
怀疑的余光瞟了一眼面似忠厚的顺王,对方现在这样子,倒像是对顺王妃挺要紧的,可谁知道呢?
至于顺王妃之前中的毒,实在是查不出来,可能没有什么,就是被饿的。
大户人家,惩戒家中小辈,不给饭吃什么的——太医摇摇头,叹息一声,这位庶女出身的公主,之前的生活恐怕不太好,难为她还会为此伤心吐血,不,可能吐血的原因是外面的那些流言吧。
流言杀人啊!
太医没有多说什么,他本来也没心理医生那个职责,带着药箱出去之后就直接进宫了,要给皇帝回复一声。
房间内,顺王一把撩开床帐,直接问:“这就行了?”
“差不多了。”
傅余乐坐起身来,吐血是真的,病容也是真的,不过原因不一样罢了。
她的脸色苍白,唇色上却有一抹血红,用帕子擦了,唇角微微掀起,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顺王看得心里发毛,没有上前亲近,反而还后退了小半步,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他确定傅余乐的所作所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可,她到底是如何杀死那位大夫人和长安侯的?
又有,她现在总吐血是怎么回事儿?
还有,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得真病的?
本来以为是装的,可这样子,似乎又不像,但要说真病了,哪个病人也没她的精神头好。
身体上,除了脸上苍白了些,看着就是那什么一脸病容,其他的,也没见她真的躺着起不来啊!
到底是怎么弄的?
心里的好奇难以根除的同时,还有一种对未知的敬畏,顺王不缺一个女人,更不想得罪有着这种莫测手段的女人,举动间,比之前更尊重些。
“没事儿,吐着吐着就习惯了,除了浪费帕子,也没什么了。”
随手就把帕子丢在了地上,这样染上血很难洗干净,便是洗干净了,想到是自己吐过血的,也有些嫌弃。
为了这个,傅余乐最近用的都是素帕,一点儿花纹都没有的,全当卫生纸了,用了就扔,一次性的。
“… …”他问的是帕子的事儿吗?
顺王也不傻,知道这样的答非所问是什么意思,也不在房中假装什么夫妻情深,撂下一句“我就再等你几天”就直接离开了。
傅余乐点点头,没理会顺王的离开,等顺王离开了,才有丫鬟过来回事,说的是她的那对双胞胎姐妹的事情,她们的婚事,眼看着就要因此耽误了,若不想耽误,就要赶在百日热孝之内成婚,难免有些不好看,现在老夫人可没心思管这些。
总要有个提醒的,这便来求傅余乐帮忙了。
“这倒是我疏忽了,该早些办的。”
傅余乐很乐意帮一把,她们若被孝期耽误了还真是跟自己脱不开干系。
应了这件事,又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唇角的血,傅余乐现在这样,任谁看都像是病得不轻,事实却恰恰相反,正是虚不受补。
长安侯和大夫人都死在献祭之下,而作为完成献祭的最重要的“神明”位,傅余乐体内的时间之力获得了微弱的增长不说,连带着还生生给她炼出了精神力。
在一个不允许精神力外放存在的世界,让精神力能够外放,哪怕影响的范围不大,却也近乎神明了。
与之相对的,身体上的损伤,也就是很小的代价了。
精神力一动,梳妆台上的雕花盒内,一张小小的符纸中有一根鲜血勾画的线条就被破开了,专门准备的献祭法阵就此报废。
有些可惜。
帕子擦过唇角的血,傅余乐的眉宇之间说不上是欢喜还是遗憾,她以前还真没怎么想过用这样的法子,也算是某种思维误区了,总觉得献祭的规格高,更难什么的,实际上,献祭像是一个偏科的学生,文、理分布不均,一科高分,另一科低分。
高分的是献祭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高昂,通常和得到的不成正比,生命,灵魂,把所有都献上,得到的可能是微不足道的滴水之恩。
正是这种不成正比,就让献祭的规格更高,轻易都不会被启及。
低分的则是献祭所需要满足的程序步骤,这就是很简单的了,一个普通人,不会任何特殊力量,只要在正确的阵法之内完成许愿,那么,献祭就会完成。
恶魔诱人献祭,最爱做的是什么,把那属于献祭的阵法传递出去,所有尝试的人都会成为下线,必须无条件供给恶魔所需。
类似的传送通道,一旦建立就很难消除,除了法阵之外,还有多种表现形式,到了大成的时候,甚至都不必要建立法阵,只需要接触到某种东西,就可以了。
甚至不必是东西,而是文字,或某个有节奏的声音组合,用其加载献祭程序,一旦启动,就会自动完成。
“以前是我疏忽了,其实还是很好用的。”
在不考虑其他人付出的代价的前提条件下,这个可以反复使用并不会对自己产生太多副作用的方法,真的是太好用了。
可惜,纵然好用,大部分时候却不能用,说到底,傅余乐不是真正的反派,也不是什么反社会人格,不会把别人的性命当做廉价的燃料,只为了满足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提升。
“可惜了… …”
深深一叹,傅余乐是真的有些可惜,怎么就不是举世皆敌呢?那样的话,大概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五日后,皇帝就许可顺王返回草原了,名义上说的还是很好听的,怕他久居京城不习惯,其实还是忌惮那莫名的“相克”之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谁知道他们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蛊虫,总之,可能有危害,那就放远点儿好了。
顺王一行走的时候,双胞胎姐妹还没出嫁,两人一同来送傅余乐,姐姐把傅余乐叫到一边儿说话:“是你干的吧,那平安符是你送的,我都问出来了。”
傅余乐捏着帕子的手指动了动,面上神色不变,看向对方,“姐姐在说什么,一个平安符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她太镇定了,镇定到就算心中已经有了九分觉得是对方所为,却又无凭无证没有办法捏住她的把柄。
“反正我知道是你,既然你帮我们解决了婚事,两清了,我不会说这件事,但你也不要再做什么了!连累了侯府,对你有什么好的!”姐姐这样说着,神色有些恨恨。
看在淑妃的面子上,长安侯还是侯爷,却也跟之前不同了,起码在新上任的小侯爷成长起来之前,京中再听不到长安侯的名声了。
傅余乐一笑,看啊,有些事就是这样可笑,死人是永远比不上活人的,更比不过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