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阳省到广州约1969公里, 这年代火车的时速非常低,每小时只有四十公里,有时候还会晚点, 所以他们光坐火车就要三天两夜。
这次他们的行礼都是由年纪大的人背着的。年轻人都要帮着背藤条和竹条。
这些东西都是在家里处理过的。就比如这竹条要经过劈篾和刮篾的过程,务必使竹条表面光滑,基本无竹刺, 厚薄比较均匀。藤条也是同样的道理。
王守泉,王守仁, 钱淑兰和钱维汉四人每人都扛着一捆东西。
何翠兰在后面看着钱淑兰和钱维汉两人各自背着一捆藤条,脚步轻快, 额头也没汗居然比她吭哧半天揉腰喊累的小儿子还轻松,嘴角直抽抽,心里也在暗暗想着,那啥玩意真的得那么有用吗?她要不要也给小泉买点吃吃。三十来岁的壮劳力居然连人家五十多岁的老头老太都比不上, 咋这么磕碜呢。
到了火车上, 大家看到他们居然带着这么一大捆的东西, 都一脸惊讶。
八人买的是坐票, 一开始是不在一起的,上了火车之后,钱淑兰首先找到自己的位置, 把自己那捆藤条竖起来放在靠窗户的地方。
她转身看到其他人也都落坐。这下子好了,八个人居然八个位置,虽然还是同一个车厢,可是四分五裂的, 怎么互相东西呢。
钱淑兰还未说话,他旁边的妇女就嫌她的藤条挡视线,嚷嚷开了,“我说你这位女同志,你那藤条也太占地方,把我们这扇窗户挡了大半,我都没有光线了。”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不满。
“就是啊,哪有人出门在外带藤条呢?”
钱淑兰四下瞅了瞅,朝刚才说话的那个妇女道,“对不住哈,大妹子,我们这东西是要带到广州那边参加广交会的。我看你坐在这儿确实也挡光,不如你跟我儿子换个地方吧?他就坐在窗口,你跟他换换地方,也能换换气。有点亮光。”
钱淑兰说话的时候,用手指了下王守仁的位置。
那妇女也勾头去看,见他的确是坐在窗户旁边,也就答应了。
钱淑兰让王守仁把他那捆竹条搬过来。靠在她这这捆藤条上。
只要谁有意见的,钱淑兰就让大家给换位置。
如果有那尖酸刻薄的,钱淑兰就好脾气的解释,他们这是要去广州参加广交会。请多多包含之类的。
她脾气这么好,大家也不好意思再咄咄逼人。
到最后,有的人居然好奇起来,广交会到底是啥玩意?
虽然广交会已经举办了一年,可因为参选条件苛刻,再加上这些都是由厂子领导负责,所以还真没几人能知道的。
就是王守泉和钱明华也是在钱淑兰说了之后才知道的。后来看到报纸才知道这广交会非常牛。
光去年广交会来自19个国家和地区的1223们客商到会,展示商品1万多件。上成交额就有1754万美元。现在人民币与美元的汇率是2.4618:1。
也就是说足有4317万人民币,绝对能赚到钱。
这些全是报纸上的报导,王守泉念给大家听的时候,大家全都炸开了锅,一个个全用充满钦佩的眼神看着他们。
等他们下了火车,那些人还一个劲儿地召手,“一定要多多赚外国人的钱,给我们中国争光!”
他们八个人全都自信满满地点头答应。
出了火车站,他们开始按照地址来了侨光路的的中国出口商品陈列馆。
第一届广交会是在1957年4月办的,第二届广交会是在1957年10月办的,都是在流花路的中苏友好大厦。
自从规模扩大之后,从第三届开始,广交会的展示厅就搬到了侨光路,它就位于海珠广场的西面。展厅比原来的扩大了一倍。
一想到他们的产品要在这些地方展示,大家全都是一脸兴奋。
王守泉直接笑弯了腰,他回过头看着大家伙,豪情万丈地说,“队员们,咱们的产品要在这个地方展示了,咱们一定要好好努力。”
众人齐声回道,“好好努力!为国争光!”
喊完口号之后,钱淑兰朝王守泉建议,“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王守泉一想也是。只是等一行人到附近的招待所一问,一晚上居然要两块二。
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啥玩意这么贵!
在招待所的营业员火辣辣的注视下,众人还是退了出去。
八个人拐进一条小巷子里,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小泉,这也太贵了,咋这东西还没卖呢,先花这么多出去,回去怎么跟父老乡亲们交待呢?”
“是啊,要不然咱们住桥洞底下吧,随便对付几宿也就过去了。”
“对,对,这个主意好,不花钱。咱老农民住哪不是住。”
王守泉拿眼瞅钱淑兰。钱淑兰听到大家的话,眼圈一红,只想哭。
前世她就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朴实的人,尤其是那些干部拿着公款大吃大喝。哪有这些人实在,宁愿亏着自己,也不乱花队里的钱。
钱淑兰眨了眨眼,声音微微有点哑,“我知道大家都是好样的。只是这事不能这么算。你们想想,住在桥洞底下,一天两天还行,这广交会可是25天呢。这么多天不洗脸,不刷牙,不梳头,这还能看吗?也影响我们生产队的形象不是!”
见大家面色有点不好看,有的人心疼那钱,钱淑兰忙安抚大家,“我们也不用住这招待所。我们可以在附近找房子租。就租一个月。”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别说!你这主意中!比他们住桥洞的靠谱!比住招待所更省钱。”
主意就这么定下来,下面就是找房子的问题。
因为大家都是临阳省人对于广州话听不太懂,所以这次由钱淑兰,钱维汉和王守泉三人去找。
钱淑兰和钱维汉之所以能听懂广东话是因为他们原本的家乡就离广州很近。至于王守泉纯粹就是运气,他以前出去讨生活的时候,有个朋友就是广州人,耳濡目染之下,不仅能听懂,也会说几句。
王守仁原本想跟钱淑兰一起去找房子,被她拒绝了。
三个人三个方向,约定一个小时之后到这个巷子里来汇合。
钱淑兰还是第一次来广州。以前她有个大学同学就是广东人,虽然不是广州的,可应该差不多吧。她说过这边天气热,盛产荔枝,龙眼和火龙果。
钱淑兰沿着巷子往里走,因为他们这次人太多,钱淑兰只问那些有院子的,不是家属区的那种。
一连走了好几条巷子都没有发现,要么是自家住,要么是分成好多家,隔起来租给别人住。
一直走到第三条街,钱淑兰发现一座院子,这是一栋两层高的房屋,青砖黛瓦,侧面贴着一层白白的瓷砖,非常漂亮,但围着院子的墙却像是被狗啃似的。
原本的铁栅栏全部被人敲走。围院子的青砖也被人揭了一层又一层。可能因为有人阻止过,所以并没有搬完,但地上却是七零八落散落着许多砖,院子里的花划树木被人全部砍成两截,从断口处又重新长出新枝叶来,树木下野草丛生,原本精美的院落变得异常萧条。
这房子足够大,绝对够他们一行人住的了。只是这地方一定不简单,说不定曾经是哪个大资本家的私宅。
钱淑兰特地到街道办去找人。
刚进去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坐在一个办公桌后面,她打扮得特别时髦,烫着卷发,手里拿着一个小圆镜正在给自己描眉,看到钱淑兰进来,她下意识地把小镜子合上,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又重新打开,“大娘,您这是有事儿?”
钱淑兰笑着点头,朝她脸上瞅了一眼,“你这头发真好看,咋弄的呀?”
妇女原本不咸不淡地态度立刻变了,把小圆镜收回抽屉里,双眼带笑,“大娘,您可真有眼光。”
钱淑兰也笑,“不是我有眼光,是你确实长得好。我长这么大岁数了,还真没见过比你还俊的闺女。我女儿比你就大两三岁,可瞅着比你大十来岁,你咋保养的呀?咋这么显年轻呢?”瞅着她的脸,一脸的不可思议。
虽然这妇女平时就有许多人夸她年轻夸她漂亮,但听到这么夸,心里还真是挺美,她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大娘,我也没怎么保养。”有些嗔怪地侧过了头,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钱淑兰哦了一声,收回视线,有些拘谨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讪讪地笑道,“我就是好奇问问。”
妇女也不是真生气,相反她还很自得,脸上笑得很灿烂,抿着嘴朝钱淑兰道,“大娘,您是有事吧?”
钱淑兰这才开始讲明来意,“是这样的。我们厂是来参加广交会的,但是招待所房子有点不够住,我们就想在附近找个地方住,请问你们这街道有没有谁家可以租房子给我们住?大概一个月就好。”
妇女有些惊讶,“你们来了多少人?”
“八个人!”
妇女想了想,“我们这儿倒是有一处房子,只是那个地方已经很久没住人了,得要好好打扫打扫。”
钱淑兰忙拍着胸口自豪道,“没事,我们都是勤劳朴实的贫农。”
妇女笑眯眯地点头,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一串钥匙,“那行!我带你去!”她侧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呢?”
钱淑兰指了指右边的方向,“他们在巷子里等着呢,我先过来找房子。”
妇女理解地点了一下头,钱淑兰跟了上去。
路上两人互相介绍了下,这妇女叫齐惠美。钱淑兰心里暗乐,这才是真正的人如其名呀。
钱淑兰也简单介绍了自己,然后问关于广交会的事情。
齐惠美住这么近,肯定也去凑过热闹。
听她提起这个,齐惠美说得滔滔不绝,而后一脸赞同地看着钱淑兰,“你们来这边找房子就对了。去年上半年的时候,因为来得人太多,许多招待所都住满了,没办法,有许多人都开始朝我们这些巷子里挤,这房子也借给之前的人住过,不过之后就一直空下来了,足有半年了。”
钱淑兰也笑着道,“那我遇到你还真是挺幸运。”
齐惠美挺得意,骄傲的挺了挺胸,“那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们的打赏,我会继续努力哒,尽量日万,不能日万也会提前说明,不会断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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