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念叨俩小家伙,忠亲王妃一早就往安郡王府来了,虽时候尚早,却也出了一身薄汗,略微黏腻,总不大舒坦,正想着冲着澡儿再去寻了两个小家伙,不想一入东院就听得萧若萤不依不饶的哭喊声,心下着急,忙不迭地往屋内去了。
一入屋,比外头多了几分凉意的,一时舒爽,不过萧若萤的哭喊声也愈发大了,急得忠亲王妃直拧眉,心疼地问道:“怎了怎了,祖母的乖莹儿,怎的哭得这般厉害。”
谢长安正哄着,一见忠亲王妃,无奈一笑,“也不知怎了,这两日直闹腾,哄也哄不住,身子也没什么不舒服的……”低头轻哄了几句,仍是哄不住,心疼又无奈,“圆儿乖,莫要再哭了,来,让你祖母哄瞧瞧,这大花猫儿脸。”
忠亲王妃接过,萧若萤一顿,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瞥了眼忠亲王妃,复又扯了嗓子的哭喊起来了,可怜见的,那嗓子都嘶哑了几分,叫忠亲王妃眼眶一红,忙轻轻摇晃了几下,却是徒劳无功,一时情急,胡乱猜测道:“圆儿莫不是热着了?”往日也有些小儿一到夏日就不明不白地啼哭不止,后来方知是热着了。
“这……”谢长安存疑,萧若萤出生时就体弱,怎么也不该是热着,不过眼下无法,只能姑且一试,总强过束手无策,当即抬眼看青霜,吩咐道:“你去取了冰,不必多。”
这会萧钰正好回屋,瞧见忠亲王妃忙唤了声“娘”,随即对谢长安道:“长安,李大夫问过几位同行,虽并无什么事实根据,却道圆儿莫不是受不住热……”
“这倒是与娘所说不出左右。”看了眼忠亲王妃,谢长安对萧钰道:“青霜去取了冰来,一会就知了,你莫要着急。”
因着谢长安身子大不如从前,有关于冰这一方面的,谢长安是坚决不碰的,因着萧若萤这一夏夜还未能享受上冰块带来的清爽。就是萧钰,也有受不住的夜晚,暗搓搓地往书房去,再叫人放上两块冰在左右,总算缓了口气,没叫恼人的燥热给打趴下。
不多时,青霜与一丫鬟取了冰来,自发地往萧若萤身旁去,却不敢靠的太近,毕竟寒气入体,与女子有碍。
萧元见状,忙从忠亲王妃手上接过萧若萤,“娘,还是我来吧,这冰过寒,于您的身子有碍。”不过小心思也是显而易见的,眼下可是“假公济私”的良机,狡黠如萧钰怎能错过。
忠亲王妃笑看了萧钰一眼,赤裸裸的揶揄之意不加掩饰。
匍一放了冰块,察觉不到温度的变化,萧若萤照哭不误,嗓子愈发嘶哑,听得萧钰这个老父亲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化身为萧若萤代为受过。不过一会,温度逐渐降下来,萧钰通体舒畅,忽然发现没了声响,低头一瞧,萧若萤却是睡着了,面上还有未干的泪迹。
至此,萧若萤啼哭不止一桉告破。
欢喜之余,谢长安却担忧,“圆儿本就体弱,现下又小,若是成日以冰养着,怕是不妥。”
“这有何难?”忠亲王妃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你二人莫不是忘了,京郊的庄子,正是避暑的圣地,去了那儿,想是不必用着病!”
得此提点,萧钰与谢长安相视一笑,京郊的庄子,大抵算得上是二人的定情之所。
“既如此,事不宜迟,眼下就吩咐下去吧,明早就往庄子去。”忠亲王妃迫不及待地想忙活起来了,瞧见谢长安,却是又想远了,提议道:“长安,不若叫上长宁与你娘,人多热闹,庄子也不免冷清。”
心知忠亲王妃是为着自己考虑,谢长安心头温暖,含笑颔首道:“晚些时候我往荣安候府去了,看了祖母,在与娘说了。”话落,唤了梨白,“你着人往燕郡王府送信去,看姐姐去否。”又唤了青霜吩咐晚些时候备马车。
“对了,莫要忘了元儿与涟漪。”
萧钰主动请缨道:“长安,不若今夜我就与圆儿睡在外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圆儿的。”
心知萧钰打的算盘,谢长安好笑地看了眼萧钰,却是并未多说,心下却是暗道:“晚上就叫你知道纳凉的代价。”随后还想着自个总算能睡个安稳的了。
往荣安侯府去时,最热的时候已是过去了,却仍是叫人燥热难耐,不几步就香汗淋漓,好似榨干了浑身的汁水似的。
为着迁就萧若萤,马车上放了冰,刻苦练习了一早的萧若辰只觉上了天堂,不住地往包扎严实的冰块靠去,贪婪地吸收着散发的清亮,正待回味时,却叫萧钰一把拎到一旁,义正辞严地教诲道:“辰儿,你还小,莫要太靠近这冰了。”话落只觉一屁股坐下,彻底地隔绝了清凉,还带了一身车外的寒气。
萧若辰瞪大了黑白分明的大眼,也不说话,只面上郁郁又不住瞥向冰块神色在控诉萧钰的无耻暴行。
正照看着萧若萤的谢长安瞥了眼父子俩没有硝烟的战场,无奈地瞪了眼萧钰,却是认真地解释道:“辰儿,你爹说得不错,一冷一热,你的身子受不住的。”得,不管有理没理,左右就是帮萧钰说话。
萧若辰对谢长安向来是言听计从的,立时颔首应下瞥了眼怡然自得的萧钰,心下不得劲,只得小声安抚着自己,“我不是孩子了,理应让着旁人,尤其是傻而不自知的大人,嗯,没错,我是个懂事的。”
隐约听见萧若辰唠叨的萧钰立马变了脸色,好似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坐在原地,正绞尽脑汁地找着挽回面子的法子。
一入荣安侯府,几人轻车熟路地往上房去了。
因着院里绿树成荫,倒也不觉热,谢老太太这会正在树下打盹,不过谢长安等人一入院,李妈妈正犹豫着是否要通报时,谢老太太已然转醒,浑浊的眼底不见混沌,几十年如一日的一句,“安儿你回来了。”
只这句稀松平常大的话,就叫谢长安动容,好在怀里的萧若萤也醒了来,打住了谢长安泛滥的温暖的酸楚,琉璃般璀璨的眸子是纯真无邪的笑意,好似好奇,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的绿荫,风过,此起彼伏如麦浪,沙沙作响似乐章,间或有鸟儿跳跃在其间,是夏日的鲜活。
谢长安颔首,忙抱了萧若萤往谢老太太跟前去,萧钰亦是牵了萧若辰往前,团团围在谢老太太跟前,整个院子忽而热闹了起来,苍老的笑声,温柔的应答,孩童懵懂的童言无忌和随心所欲的欢笑,叫西移的落日也温和了几分。
“祖母,因着圆儿怕躁,哭闹个不停,明日我想带了圆儿辰儿往京郊的庄子去,今日就来看看您。”
谢老太太拍了拍萧若辰稚嫩不乏结实的肩,满意地颔首,“安儿有心了,辰儿也不错,蹿了个儿,身子也结实,将来肯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话落,又往谢长安怀里探过脑袋,不过随后逗弄一下,萧若萤就欢喜得咯咯笑了起来,略微沙哑的嗓音仍是悦耳,如黄莺婉转,叫人心头不觉畅快了几分,“圆儿也是个惹人稀罕的。”
正这会,林氏匆匆而来,瞧见满院子的人,面上的笑意愈发深了,逐渐凸显的纹路也藏了温情,打趣道:“我说今儿怎的窗前的喜鹊叫个不停,原来喜在这儿。”
谢长安温婉一笑,将乖巧的萧若萤递与林氏,开门见山道:“娘,明日我要带了小家伙往京郊庄子上去,您可要前去?”
正慈爱地望着萧若萤的林氏头也不抬道:“不了,这回娘就不去了,若是可以,你带了谢斌与平家小姐去吧,左右婚事也快定下了,旁人也说不得闲话。”
谢长安颔首,“只要平家姑娘的愿意,我这自是妥当的,时候着急,娘,这会就遣了人往平家问问吧。”
二人正说话时,萧钰与谢老太太亦是压低了声音在说着什么。
谢老太太握着萧若辰的手,浑浊的眼里透露出精光来,目光犀利,沉声道:“萧钰,此番出行,须得小心谨慎。”所指不止是上回的路遇山匪,更是巴木扎不知有无的残留力量。
萧钰神色一凛,清亮的眸子犯了冷芒,忙应下:“祖母你放心,我会妥当处事的。”
懵懂的萧若辰大眼在二人身上逡巡,眼前的却是疼爱自己的祖母与闹腾的爹,可不知为何,萧若辰分明觉着二人不同的,却又说不出何处不同……不过眼前这凌厉之人,当真是自己傻得出奇的爹吗?
至此,萧若辰的萧钰的印象逐渐改观了。
昼长夜短,西坠的夕阳再如何不情愿也落下了山头,唤醒了万家灯火,炊烟缭绕,热气腾腾的饭食正等着归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