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这十年不见, 这世界一定变化很大, 贾赦和明涵芷还是有一种物是人非事事休之感, 虽对贾老夫人与贾代善夫妇之死有些感伤, 但也在两人的意料之中。
贾老夫人本就阳寿已近,贾代善也全是靠着两人的灵药多撑了几年,但这灵药救得了命,却抵挡不了阎王爷召唤,贾代善阳寿将近,再怎么保养, 能撑了那么多年也算是奇迹了, 唯一让他们意外的是贾史氏之死。
按着红楼一书来看, 贾史氏可说是快要说是笑到最后了,怎么会这么早走,而且还比贾代善更早了一步, 两人细细一查, 结果……
得!又是贾史氏自己做死。
当初贾赦死的突然,贾代善深怕老娘受不住,便将这事?沟乃浪赖模?蝗眉掷戏蛉酥?溃??桥录执??沟暮茫??掷戏蛉巳死铣删? 见贾代善突然一走数月,回来后整个人都瞬间老了几岁,而且还突然带着贾小瑚和贾小琏还有敦哥儿回来了, 那有不明白的理,只是她不说,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罢了。
贾老夫人强撑着身子,挣扎着又多活了一年,便是怜着小瑚儿和小琏儿从此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身怕贾代善这个做爷爷的偏了心,而贾政这个二叔待二个孩子不好,便想做小瑚儿和小琏儿的后盾,想护上他们一护,不过后来揭发小瑚儿实为皇子,并非贾赦的亲骨肉,而贾琏怕也非贾赦亲女,她便失了再撑下去的力量,没多久便就过世了。
这事还是贾史氏做的好事,贾史氏虽然瘫痪了,但是头脑还是清楚的,不过与其说清楚,还不如说是半疯了,这贾赦死了,她不但不心伤,反而觉得是贾赦忤逆她的报应。
她明知道贾老夫人强撑着病体便是为了贾小瑚和贾小琏两人,偏让人将贾小瑚并非赦儿骨肉,而是无意间被人调换的皇子一事透露出来,不但如此,还私下让人把她当年怀疑琏儿怕是政儿骨肉之事也说了。
当年嫣红做的虽然隐密,但政儿突然好些日子不肯再去东院探望赦儿,见到嫣红时又像见到鬼了一般,态度古古怪怪的,当时贾史氏虽没细想,但当嫣红有孕之事一发,算算时日,贾史氏再仔细回想,那有什么不查觉的。
贾史氏虽是气恼二子的不争气,但也知道这事绝计不能让人知道,不但帮着扫尾,还将这事埋藏在心里一埋数年,无论是赦儿,还是政儿的,都算是自家孙女,也不算白白养活。
这些年来,贾史氏都几乎忘了这事,要不是瑚儿之事一出,她也想不起这事,她让人在贾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又让人故意让贾老夫人瞧见琏儿脚底下的胎记,贾老夫人顿时再也撑不下去,不出半年便就病逝了。
谋杀血亲乃是重罪,贾史氏做了这事,等于自减阳寿,再加上她安排得虽好,但毕竟是个瘫痪之人,手底下可信的人不多,终究还是让贾代善查觉了。
贾代善再怎么顾着夫妻之情,也抵不上自家老娘的一条命,更别提贾史氏还时不时用着贾小琏的身世来威胁他,虽恼恨二子的不争气,但贾代善心知这事一出,不但荣国府完了,只怕还会牵连到宫中的十皇子,贾代善一发狠,顿时下了狠手,贾史氏最终还是死于自作孽下。
贾代善虽撑了几年,但终究阳寿已尽,在四年前过世了。他临死前倒是将贾敦安排好了,不但帮着贾敦和贾政分了家,还为了贾敦和林家握手言和。借由林家的面子帮贾敦和扬州书院的院长之女订了亲,又将贾敦安排到扬州书院里读书。
虽然贾敦资质平平,但有着扬州书院之助,将来一个举人必没有问题,再靠岳父打点一番,混个小官,平安渡日想来应无问题。
贾代善一过世,这荣国府便大不如前,贾政不是个能撑起门户之人,王静姝也不是个长袖擅舞之人,这些年来荣国府反而是靠着贾小瑚的面子方能维持京中的体面。
荣国府虽不怎么样,但再怎么也养育了皇子一场,自贾小瑚登基为帝之后,荣国府顿时又成了京里的一流人家,好在贾政虽不聪明,但至少是个听话的,以前是听哥哥的话,哥哥死后听爹爹的话,爹爹死后听侄子的话,闭门谢客,也免了不少麻烦。
这十年间所发生之事,贾赦与明涵芷也不过略略听听,感慨一回便罢,虽看不上贾史氏这人,但人都死了,再计较也没什么意义,只是两人特意去了一趟贾家祖祠,给贾老夫人还有贾代善上柱清香罢了。
得知贾小瑚登基为帝,再听闻贾小瑚因将养父母所居住之处赐名慈晖堂一事,心下有些欢喜,也有些感伤。
虽然当年是逼不得己才离开,也已经留下了后手,但对这几个孩子始终是亏欠的心里多些,特别是贾小瑚,贾小琏虽是女孩,但毕竟内里是个成年男子的灵魂,那怕他们不在了,也能照顾得了自己。
况且贾代善早把知道贾小琏身世之人尽数打发了,就连做为其亲生父亲的贾政都没说过半句。贾小琏的身世当真是石沈大海,永远也不会让人查觉,他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唯有贾小瑚……想到这么一个活泼的孩子从此将在死气沈沈的紫禁城里生活,两人都一阵纠心。
贾赦一行人悄悄潜进东院,自他‘死’后,这东院便被贾代善封住了,那怕是贾政和贾珠都没有住进来过,虽是长久没人居住,但东院却被打理的干净整齐,看来王静姝这些年来都有安排着人打扫此处。
贾赦望着据说是圣上亲自提字的慈晖堂,看了许久之后才叹道:“这字有长进。”
所谓字如其人,看着贾小瑚这一手如龙飞凤舞的字,便知道这孩子在宫里过的不错,并没有受到什么苦。
贾小瑚的字可是贾赦亲自教的,贾赦虽然画符颇有一手,但那手字绝对不是什么鬼画符,那怕因着原身之故不好将其真正字迹露出来,但光是融会进原身字迹的三分功力,那手字也足以给皇子开蒙了。
贾小瑚自幼受其教导,那怕他眼下长大了,又得了名师教习,但这底子还是贾赦所打下的,贾赦一瞧慈晖堂三字便知道确实是贾小瑚亲手所书。
明涵芷亦点点头,“确实是长进了,写的不错。”孩子真的大了。
她将小手放进贾赦的手中,夫妻两人执手相握,一切尽在不言中。这种心酸但又有些骄傲的成就感,大概只有曾为人父母的人才能明白了。
但银蟒可管不了那么多,一个劲的问道:“贾爸,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去见小瑚儿啊?”
银蟒咬着手指,喃喃道:“这么多年不见了,也不知小瑚儿还记不记得我。”
贾赦与明涵芷无奈的对望一眼,银蟒当年是用了幻形符,以狗的样子出现在贾小瑚面前,那怕后来贾小瑚有些查觉出来,但在他眼中,银蟒不是蛇就是狗,绝对和眼下这个七岁又二个月的小娃娃的样子没半点关系。
不过贾赦与明涵芷也不忍打破银蟒的美梦,含糊道:“肯定记得。”记得是绝对记得,不过贾小瑚的记忆中是啥样子便不好说了。
银蟒顿时冒出星星眼,唠唠叨叨的数着再见贾小瑚时要他赔他多少顿零食之时,突然听到荣禧堂内一阵骚乱。
三人一奇,悄悄隐身跟了过去,不料听到的却是这甄太贵妃下了谕旨给贾小琏与王熙凤赐婚。
贾政和王静姝都满意的微微点头,王熙凤是王子胜之长子,并非王子腾之子,其父早丧,其母独力养育儿子几年之后也撑不住过世了,这些年来一直依着二叔王子腾过活。
不过王子腾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幼女──仁姐儿,早把王熙凤当成自己的亲子看待,教养上当真是尽了心了。而且王熙凤此人他也曾考教过,全然不像王子胜这个纨裤子弟,确实是个文武双全之人,又是王氏的娘家人,亲上加亲,倒是极好的。
王静姝更是不会反对,王熙凤是自个的亲侄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无论是人品才华都是一等一的,绝对配得上她家的小琏儿,虽然王熙凤无父无母在许多人家眼中是个遗憾,但做女人的心下都明白,上无公婆管着才是件舒心的事儿呢。
况且说句不好听的话,她那大嫂要是仍然在世,说不得她反而不敢把小琏儿嫁回王家了。
本该是件一说即合的婚事,偏生小琏儿生了左性,说什么也不肯嫁,加上宫中为了皇上即将选后之事,隐隐约约有些小道消息,他们越发不敢让小琏儿留在家中了。
那怕没有血缘关系,小瑚儿和小琏儿曾经是多年的兄妹,这种事儿他们是绝对不允许的。不只小琏儿,就连自己所出的小玲儿和小琼儿,他们都没打算让二个女儿入宫。
在贾政夫妇的心里,这贾小瑚那怕换了名字,成了帝皇,但在他们心中仍然是孩子们的兄长,是长兄的骨肉,这等子乱/伦之事他们绝计无法接受。
甄太贵妃这个谕令来的恰到好处,终于能将小琏儿嫁出去了。
是的,那怕甄太贵妃贵为贵妃,也不可能连一句都不过问便越过人家叔婶给贾小琏定下婚事了,在赐下谕令之前,她也曾将王夫人招入宫中问过,这才下了谕令,只是这事?棺偶中$霭樟恕?br>
不过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本就是长辈做主,不能让小辈由着性子胡来。
和喜动颜色的贾政夫妇不同,贾小琏两眼一翻,顿时晕去。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她都拒绝了那么多次?怎么又和王熙凤扯上了关系?这个甄太贵妃也太无聊了,无缘无故下什么谕令,还有瑚大哥,你真是太没用了,都登基了还没把甄太贵妃给收舍了。
对此,贾小瑚只有一句话想说,这世上除了坑爹货之外,还有所谓的坑妹货,他要不是也对王熙凤此人颇有几分满意,那官媒能踏上贾家的门提亲,甄太贵妃的谕令能出得了宫?
只能说贾小琏还太天真了点,那怕是最最疼爱妹子的兄长,也不可能看着自家妹子待在家中一辈子不嫁人。
不得不说,贾小瑚还是很有做哥哥的自觉,对自家妹子的终身操坏了心。
对于贾小琏的表现,贾赦与明涵芷只有两个字能说,‘没用!’
明涵芷还有几分不忍心小琏儿为这婚事伤神,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做女人的时光只有短短十七年,一时接受不了也是难免的,不过贾赦摇摇头,阻止了明涵芷,他早算过了,这贾琏与王熙凤的婚事是三生石上注定的,改变不了。
明涵芷微一沈吟也就罢了,她对贾政与王静姝的人品还有几分信心,如果王熙凤不是个好的,那怕他是王静姝的亲侄子,也断然不会有意将小琏儿配给那人,况且所谓嫁生不如嫁熟,好歹前世夫妻那么多年,想来对贾琏而言,嫁给王熙凤总比嫁给外人好些。
毕竟是个死人了,二人也不好现身恭贺贾小琏,只是悄悄潜进孟嬷嬷的房中,让她把他们当年特意给贾小琏备下的东西送过去。
且不论贾小琏醒来后,这孟嬷嬷还带着什么老爷和嫡母特意留给她的东西来见,见着那一箱子的美容丹,助孕丹,保胎丸之类的东西,贾小琏是怎么无语问苍天。紫禁城中的徒炽暗暗得意着,总算把妹妹给嫁掉了,也能对贾爸和涵妈有个交待了。
徒炽独自一人来到了佛堂,养心殿虽小,但西侧一角在他搬进来的第一日便让人布置成了佛堂,佛堂里除了一尊楠木佛像之外,便只供奉着两颗黑黑的石头,只有少数徒炽亲近之人才知道这两颗黑石头是徒炽当年从林家天坑之中挖出来的。他一直随身携带,即使进了宫后也带着。
他眼下已是徒炽,又贵为帝皇,不好明目张胆祭拜自己的养父母,便只能用着这种方式,代替灵位来祭祀养父母了。
徒炽郑而重之的上了柱香,又对着两颗黑石头磕了三个头,“爹、娘!你们请放心,王熙凤此人我曾让冯紫英细细查过,也曾亲自考教过,确实是个少见的明白人,也有几分能力,虽然无父无母,但妹妹交到他手上,必定不会受委屈,爹娘可以放心了。”
哼!敢委屈他妹,就别怪他给他好看了。
想起爹娘的音容,徒炽终究是忍不住抹了把泪,再上了一柱香,唠唠叨叨的说了好些话儿才走。
贾小瑚一走,贾赦也就罢了,但明涵芷便有些忍不住了,“这孩子……”
她一直不能明白为什么老祖宗和其他的族人一直对贾赦夺了她寿元一事如此不喜,但对她而言,拥有无尽的寿元也及不上跟着两个孩子还有贾赦在兰州府里无拘无束的那几年。
拥有翻天覆地的力量又如何?拥有无尽的寿元又如何,若身旁无家人陪伴,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了,可是做为修真者,那怕她再思念着这个儿子,也不好与他再相见了。
贾赦也不由得一叹,许久无语,他望着贾小瑚睡着的地方,双手如飞的打出好些符录,他眼下已经不在红尘,也不好见着两个孩子,但给孩子一个美梦,略略护着孩子们还是行的。
明涵芷也默默地望了一圈养心殿,看看有没有什么阴私之物,这养心殿在雍正时期后便成了帝皇居所,看来那怕眼下换了个皇帝,这情况也是一样的。这养心殿的布置和历史上并无差异。
明涵芷闻了闻那紫铜鎏金大鼎里燃的苏合香,微微皱眉,这苏合香虽是上等薰香,但里头被人添了一味药,隐带催情作用,
贾小瑚虽然十七岁了,但不过是个半大男孩,少年重欲,极容易陷入情/欲之中,又长期被苏合香薰陶,长久之下怕是会伤了贾小瑚的身子骨,好在贾小瑚从小便被两人细细养着,私底下被他们投喂了不少修真界的秘药,不然早成了好色无行之人了。
贾赦见着了,也忍不住冷哼一声,“这是谁做的好事?”
“等会查一查便就知道了。”明涵芷的声音里冷的像冰,眼眸间也难得的露出一丝杀气,和杀伐果决的冰凤待久了,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心慈手软,连杀一个追杀他们的金丹真人都要想一想的明涵芷了。
明涵芷手一挥,便将大鼎里的苏合香换成朱果薰香了,“先用这些薰香给小瑚儿调养一阵,我明儿再做一些更适合瑚儿的薰香出来。”
她这些年来跟着抚羽奶奶也着实学了不少杂学,这调香之术便是其一,她所调的香在玄海冰川中也是一绝,不知有多少青雀和孔雀族里的小姐妹捧了灵石来跟她换呢。
“好!”贾赦也点了点头,瑚儿毕竟是凡人,这修真界里大多的灵药不好用了,不过薰香这一类的外物倒是可以的,虽然生效的慢,但药性温和,用来调养是再好也不过了,而且这朱果薰香他们以前也用过好多次了,药性温和,倒是极适合凡人的。
两人定下此事之后,便想带着银蟒离开,不料银蟒摇摇头,坚持要待在此处,虽然他做不了太多事情,但他有牙啊,谁敢欺负瑚儿,看他不咬死他!
贾赦微一迟疑,最后终究还是允了,他知道以眼下这情况,在不知幕后之人是谁之前,银蟒绝计不愿意离开贾小瑚。
贾赦只略略吩咐了银蟒不要露出行踪,不要一口气咬死人,留口气让他问出幕后真凶,便就离去了,留下银蟒暗地里守护着贾小瑚。
不知是不是妹子的婚事搞定了,徒炽觉得昨晚睡的特别好,没像以往睡到半夜时便燥热的惊醒,就连贴身侍候的小夏子也奇道:“圣上昨晚似乎睡的特别好。”
“嗯。”徒炽微微点头,“做了一个不错的梦。”
梦里爹娘仍在,他也不是什么皇子,一家子平凡却幸福,除了琏妹妹之外,娘亲又生了一个白弟弟,可惜……那只是梦。
穿着妥当,前往养心殿前殿之时,徒炽突闻到紫铜鎏金大鼎中隐隐约约的熟悉的残香,他心中一?牛觳脚艿酱蠖η埃?笫忠换咏?谴蠖o屏丝??br>
“圣上!”小夏子见雍政帝像疯了一般,掏着香炉里残灰,似乎是在找着什么东西,小夏子惊道:“圣上不可!这残灰污秽,岂可脏了圣上龙体。”
“滚!”徒炽一把推开小夏子骂道:“我是在找东西,你溱个什么劲。”
“圣上要找什么?不如让奴才来?”小夏子见雍政帝说话清楚明白,暗暗松了口气,但见圣上衣袖都被残灰弄脏了,心中不安,连忙问道。
无论是什么重要之物,也及不上圣上的龙体啊。这等子小事,让他们做奴才的来做就好了。
徒炽不理他,继续寻找着,这小夏子虽然忠心,但有时也太死板了些,若是白白在的话,只怕会陪着他一起掏了。
想起白白,想起爹娘,徒炽越发心热了,那味道虽然很淡,但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每次只要他或妹妹,还有珠弟弟生病时,娘总会将他们房里的薰香换成什么朱果薰香,说是长闻可以延年益寿,只是小孩子身子骨弱,补过头反而与身体无益,平日里用些普通的薰香就好了。
这朱果薰香是娘亲亲手所制,除了娘之外,他从来没在别处见过或闻过这种味道,那怕是坐拥天下的宫里也不曾有过。
徒炽找了许久,终于在香炉底部找着了一小片如血红琉璃一般只有婴儿指甲大小的碎片。
徒炽看着那碎片许久,突然落下了泪,他就知道,他爹他娘没那么容易死的。
一旁窥视的银蟒看着贾小瑚的一举一动,暗暗流汗,贾爸、涵妈妈,我怎么觉得小瑚儿似乎发现咱们啦!?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吓不到蛇的!
银蟒努力做鸵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