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大师的眼睛……的确很小。

眼睛小这种事情呢，说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如果总是有人问你说，诶你怎么老是闭着眼啊？你是不是睡着了啊？你这样走路不会摔跤吗诸如此类的话，次数多了之后，难免也是会让人感到厌烦的。

怎么办呢？

那就不回答咯。

于是低头大师就变成了高冷的低头大师，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即便是非要说话，也只是用很简短的话语表达清楚意思。

时间久了之后，大家就都以为，低头大师这是在修炼着什么高深的佛门秘法，需要同时修闭眼禅和闭口禅，所以从此之后，就再也没人整天揪着低头大师问“诶大师你怎么不睁眼啊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是不是不愿意搭理我呀”之类的问题。

但是！

就在今天，他隐藏多年的秘密，居然被顾小白给发现了！

所以这种时候，就应该搬出那句经典的台词——你知道得太多了，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但是讲道理啊，我本身就是亡灵生物来着，不管怎么做你都没办法把我变成死人的。”顾小白一脸严肃地说道。

顺便说一句，前面的内容其实都是顾小白脑补之后的产物，在这整个过程中，低头大师什么都没说，一直是顾小白在冒充旁白误导读者。

没办法，这个工坊里什么线索都没发现，顾小白又不敢贸然进去破坏现场，只好站在外面跟低头大师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嗯，没错，就是大眼瞪小眼。

这个词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贴近现实过。

“话说大师啊，你说这里是凶杀现场，可是我们看了一圈，这里不仅没有任何血液或者尸体碎块残留，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凶杀现场啊。”顾小白道。

低头大师倒是不显得急躁，只是说了句：“再看看。”

再看看……还有什么地方好看的吗？

顾小白想了想，脑海中灵光一闪——还真有！工坊后面还没去过，说不定在工坊后面能找到线索。

他向低头大师打了个招呼，二人一起朝着工坊后面走去。

“诶，这后面居然还有一间小平房诶。”

在绕过工坊之后，顾小白惊讶地发现，原来工坊的后面还有房子，看造型应该是一户民居。不过和前面那间工坊一样，这间小平房看起来同样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奇怪，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一座单独的民居呢？”顾小白不免有些疑惑，“大师，我们要进去里面看看吗？”

低头大师颔首道：“嗯。”

这一次，依旧是顾小白上前推门，然而这次，房门却是纹丝不动，显然是被人上了锁。

顾小白无奈地回头道：“大师，推不动啊，这门好像是被人从里面用门栓拴住了。”

低头大师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正在此时，从二人身后的方向，突然响起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有情况！

顾小白与低头大师对视了一眼，赶紧朝着来时的方向赶去。只见在工坊门外大约几十米的地方，瘫坐着一个中年妇女，那妇女满脸惊恐地望着工坊大门的方向，手脚徒劳地在地面上划动着，仿佛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远离此地，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却始终还是停留在原地。

“这阿姨怕不是被吓傻了……大师你在这儿等我吧，我过去帮她一把。”顾小白道。

低头大师却摇了摇头：“一起。”

“大师你咋老是喜欢跟着我啊？我都快怀疑你对我有意思了。”顾小白随口皮了一句，不过也没有要反对的意思，而后快步朝着那个中年妇女走去。

他正打算伸手去扶呢，却没想到中年妇女在看到从房屋那边走过来的顾小白之后，忽然停止了尖叫，转而面色古怪地盯着顾小白，同时伸手指着工坊大门：“那个门……是你们打开的？”

“呃……对啊。”顾小白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我们是接受了镇长的委托，过来查案的。”

中年妇女一听，猛地一拍大腿，表情急切：“哎呀小姑娘，你可闯大祸了！快快快，你赶紧去把那个门关上，不然要出大事的！”

顾小白的笑容又一次僵在了脸上。

所以说，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别人一眼认出他其实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看到顾小白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中年妇女顿时更急了：“小姑娘你是外面来的吧？你不知道我们镇子里的传说啊！这个工坊和后面的房子都是被人诅咒过的，如果贸然接近的话，是会被那个邪恶的工匠盯上的啊！”

顾小白默默地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个大妈其实是好意，只是整天被人叫小姑娘，他心里实在是有些憋屈得紧。

要不然，学学低头大师，也修个闭口禅？

低头大师果然还是菩萨心肠，善解人意。他见这大妈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便转身朝着工坊的方向走去，打算把门重新再关上。

顾小白则是询问道：“阿姨，枫泾古镇的那个工匠传说，我也是有所耳闻的。所以说这里就是那个故事里面提到的，做瓷娃娃那个工匠的家吗？”

中年妇女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当年官府可是特地下过禁令的，不许任何人靠近那两间屋子。据说如果随意闯入那片区域，就会被那个工匠给盯上，然后在某个夜里把你的灵魂给吸走，封印到瓷娃娃里去……”

这种说法就显得有些迷信了，但顾小白同学刚刚才开始相信玄学，这会儿对于大妈的说辞难免也还是感到了几分后怕。于是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低头大师，大师那伟岸正派的身影，还有锃亮的大光头，在这种时候总是能给予人一种心灵上的慰藉……诶？

大师怎么站在工坊门口不动了？

“大师？有什么情况吗？”顾小白高声喊道。

低头大师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对着顾小白招了招手，这是让他过去自己看。

中年妇女连忙劝阻：“小姑娘，去不得啊！会出事的！”

顾小白只能苦笑着安慰道：“阿姨你放心好了，反正我刚刚已经去过一次了，就算被盯上，那也是老早的事情了。你先在这再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他安抚好中年妇女，然后再次朝着工坊走去。

于是，在看到工坊内的景象之后，顾小白也像低头大师一样，愣住了。

只见在工坊内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个瓷娃娃。每个瓷娃娃都是面带笑容，一副很讨人喜欢的模样，只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衬托下，这些瓷娃娃的笑脸，无论怎么看都显得那么地渗人……

“呐，大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瓷娃娃……之前好像是没有的吧？”

良久，顾小白艰涩地开口问道。

而低头大师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语调虽轻，语气却显得格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