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呼了口气,看了看面容安详的庞雅,压低声音对庞守福说道:“我们出去说吧。”
哐当一声,沉入了谷底,庞守福的嘴唇直哆嗦,嗫嚅了半响,这才轻轻恩了一声。
收拾了药箱,余院正刚要走,便被突然醒来的庞雅给拽住了。
“大夫,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也想听听。”她的声音很虚弱,和她苍白的脸色差不多,几日前的爽利不复存在,只余微喘的孱弱。
余天宁看看一脸倔强的庞雅,继而看向庞守福,示意他拿个主意。
“爹。”庞雅虚弱的唤了一声。
庞守福犹豫了很久,最终在庞雅祈求中,艰难的点了头。
“大夫,您请说吧。”
余院正点点头,“在说结果之前,在下有几个私人问题想问一问庞老爷。”
“您请问。”
“是这样的,在下冒昧问一句,您夫人可还在?”
庞守福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对方会问这个,摇摇头,“已经不在了。”
“不知可否介意告诉在下,贵夫人离开人世已经多少年了?”
“院正,这与小女的……”
深知他要说什么,余天宁点点头,“是,有关系,在下需要进一步确诊,庞老爷放心,在下之所以问这些,没有其他的意思,庞老爷只需回答在下所提出的问题便可,至于其他的私人事宜,在下不会越过界限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庞守福还能说什么,点点头,回忆了一番,方才道:“雅儿她娘去世多年,当年她生下雅儿后便去了,至今算起来,已有十九年了。”
“可是因为难产?”
“也不是,接生婆说是用尽了力气,枯竭而去。”
庞守福与发妻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庞守福这人人仁义,感恩发妻拼死生下庞雅。
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便他成为河阳首富,也不曾动过续弦的心思,府中只有一个姨娘,还是跟了他多年,老实巴交的姨娘。
多年来,庞守福除去庞雅再未有其他的子嗣,不是注定,而是人为,他担心没了娘的庞雅会受欺负,担心她会受委屈,早在十年前,便自己喝下了绝育药。
即便没有儿子也不在乎。
这么多年来,就只守着庞雅这个女儿,将其视为自己的眼珠子命根子。
“这就对了。”
余天宁喟叹道。
“什么对了?”
“根据在下的诊断,庞小姐的体质极为特殊,继承其母。”
剩下的话,不用余天宁说,庞守福也听懂了。
一下子好似抽去了精气神一般,苍白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脑海中耳边,不停的回响着余天宁的声音——继承其母,继承其母。
也就是说,庞雅将会和她娘一样,生下孩子,枯竭而亡。
也就是说,就算庞雅没有动胎气,也已然注定了她的结局。
也就是说,庞雅注定会死。
“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庞小姐这般的情况是家族遗传,若在下没猜错,庞小姐的母亲家族中患有此特殊体质……”而很不幸,庞雅也继承了这般的特殊体质。
庞守福舔了舔嘴唇,满含期冀的望着余天宁,“那院正您……”
不等他说完,余院正便摇摇头,“此体质天生如此,后天无法改变,很抱歉,庞小姐的身体,在下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如同一块巨石一般,重重的砸在了庞守福的头上。
所有的希望,在随着这四个字落下,化为灰烬。
女儿奴父亲,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眼睛一翻,不省人事。
庞雅见状,忙要起身,被余天宁给拦下,“庞小姐稍安勿躁,在下去。”
说着,走过去为庞守福检查,片刻,“放心吧,庞老爷只是气急攻心,很快便会醒来。”
给庞守福喂了颗药丸后,和平原一起将人扶到软榻上躺下。
安置好庞守福,余天宁沉吟了稍许,对庞雅道:“庞小姐,你的体质虽然与生俱来,在下无法为其改变,但庞小姐只要愿意,在下能保下庞小姐的性命。”
“是要打掉这个孩子吗?”庞雅十分平静的垂眸看向自己微凸的小腹。
“是,依着现在的月份,其实落胎于母体极为不利,只是庞小姐的体质特殊,即便是现在落胎也不会造成其他的影响。”
庞雅没有任何犹豫的摇摇头,“我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和她爹不一样,她爹对今日满怀希望,但她没有。
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日,她清楚的感觉到腹中的孩子正在吸食她的营养,而她也因此,一日比一日消瘦孱弱。
她知道,没有办法的,只是不忍心让爹爹伤心,在他期待时,也装作一副期待的模样。
所以,比起她爹难以接受现实,她便要平静得多,因为没有希望,所以才不会绝望,也不会失望。
至于生下腹中孩子的决定,是她从一开始便做出来的选择,不会后悔的选择!
也许所有人对她的这个决定不理解,包括她爹,可他们都不是她,不会明白她的心情,没有当过娘,谁又能明白呢。
也许会有人问,拿自己的命换一个孩子的命,值得吗?
值得的!
也许再有人问,你这么做,对得起疼爱你十几年的父亲吗?
对不起,但是,她只能这么选择!
当然,她也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打掉孩子,继续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可然后呢?
百年之后,父亲离世,再一个百年之后,她亦是离世,最后,庞家后继无人,彻底的断子绝孙,那样,她才是真正的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庞家的列祖列宗!
十年前,她爹为了她,狠心的给自己喂了绝育药,一生只有她一个子嗣,而且还是个女娃的子嗣,这么多年来,外面的人有说她爹对亡母念念不忘,所以多年来不曾续弦;也有人说她爹亏心事做多了,所以老天爷为了惩罚他,不让他生儿子。
不是,都不是,她爹是为了她,是为了她这个女儿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