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这一生，双手都染满了累累血迹，也确实该死了。”林虎豁达的昂起头，“小毅，在我死之前，咱爷俩可要好好聊聊，聊个够。我有许多故事都憋在自己肚子里，没法向别人说。”

“好的，爷爷，您有什么事都可以向我说。”

林虎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想该从哪里开始。然后他慈祥地一笑，向李毅问道：“小毅，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我？当然有了。”

“哦，是什么样的女孩，说来听听？”

李毅道：“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最喜欢的女孩子就是我小姨，现在我们已经结婚了，也有了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们的生活很幸福。”

“什么，你们有了孩子？”林虎眨眨眼睛，“你这么小就有孩子了？”

“嗯，年前刚生的，一对可爱的双胞胎。”李毅道。

林虎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这么小就为我们林家留后，你比爷爷当年强多了！”

李毅笑道：“爷爷别说我年纪小，只知胡作非为就好。”

林虎轻笑道：“你呀，想的事情倒不少。爷爷没养过你，所以不会批评你什么，只会为你取得的成绩而骄傲。你看爷爷的样子，像老古董吗？”

李毅道：“爷爷，以你的年纪来看，就是老古董，当然不是像！”

“哈哈，原来爷爷已经是老古董了，爷爷竟然自己没有发现。”林虎笑了两声，又道：“不过爷爷就算老了，也和别的老家伙不一样。这一生，爷爷都没有遵循过世间的规则，也不会让你遵守。

人这一辈子，只管做自己的事，否则到老了肯定会有遗憾。做了自己喜欢的事，就算有遗憾，错也不在自己身上。”

“爷爷这样说话，倒是我行我素，孩儿受教了。”

“不要说受教，我们就是没事聊聊天而已，听说你娶了八个老婆？除了你最喜欢的女孩之外，还有谁？”

“还有我妹妹，我们两个是龙凤胎，从娘胎里就在一起了。”

“你娶了你妹妹，就是那个叫李婷的小丫头？”

“没错，爷爷想必也知道她吧？她，还有雪雪，都跟我一起来了，就在楼下。”

林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你喜欢你妹妹吗？”

李毅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天天朝夕相处，能不喜欢吗？有人说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不会互相喜欢，我觉得这种想法大错特错。连朝夕相处的人都不能互相喜欢，那他还能喜欢谁？这也怪不得那些人结婚后，就会觉得爱情变质，没了当初的情怀，开始找寻新的刺激，因为他们本就不可能喜欢身边的人。”

“说的好，说的好。”林虎笑着点头，“你妹妹也喜欢你吗？”

李毅道：“小婷最喜欢的人就是我，虽然她傻傻的，自己不太清楚。而我这边，除了妈妈和雪雪，最喜欢的也是她了。我不可能看着她嫁给别人，所以就自己娶了。”

“哈哈哈！”林虎大笑，“果然不愧为我的孙子，想法也跟我是一样的。你知道吗？爷爷最喜欢的人，也是爷爷的妹妹。”

李毅自然是猜出了一些事情，才会同林虎讲那些奇怪的观点。听到林虎的话，他故作惊讶道：“爷爷，你说你也喜欢妹妹？”

“没错，我喜欢我妹妹，可惜我妹妹并不喜欢我。”林虎的表情忽然变得伤感起来。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跟你一般大，而我的妹妹还要小。我们那个时候，婚姻不是自己作主，而要看父母的意见。

爸爸妈妈看上了邻村一个小伙子，于是就把小鹤，也就是你的祖母许配给他。我得知妹妹要嫁给别人后非常生气，但又找不到借口阻止，只能闷闷不乐。

在妹妹订婚的酒宴上，我意识到我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小鹤非得嫁给别人不可。于是我就偷偷使坏，灌醉了小鹤，然后在夜里煎污了她。

第二天早上，小鹤显得很惊慌。她还是个姑娘家，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个年代的家长也不会教育那么多。她跑到我房间里，吱吱唔唔地讲着心理的怀疑，因为我们两个关系最好。

我当时也是个傻小子，心里很害怕，不敢跟她说实话，只告诉她酒喝多了就会那里痛，以后少喝点酒。

小鹤天真的信了我的话，此后的日子我一直过得很纠结，想跟小鹤说真相，又不好意思说。直到小鹤出嫁前，我觉得不得不说时，另一件事情发生了——小鹤怀孕了！”

“是你那一次，让她怀孕了？”李毅问。

“没错，我是个很差劲儿的哥哥，不但欺负了妹妹，还让她怀孕了。这个事情不是我最先知道的，而是订亲那一方知道的。于是，那边来退婚，还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整个村子都说小鹤不正经。

我记得那时小鹤天天哭，说她从未跟别的兰人有来往，可惜没人相信。由于发现的晚，小鹤的肚子想打也打不掉了。那年冬天，她生了一个男孩，就是你爸爸林利国。

我爸爸、妈妈天天骂小鹤，妈妈甚至想把小鹤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毕竟未婚先育在那个年代太丢人了。”

“原来，我们家族的双强基因结构，从外公就开始了。”

之前，李毅一直有一个不解的地方，那就是母亲的基因。

他诞生时，由于机缘巧合，采用了外祖父的晶紫，所以来自父系和母系的染色体，都拥有相同的优良基因，这也就是所谓的双强基因结构。

正如两个隐性患病基因组合在一起，会生出弱智儿童一样，李毅的基因是由两份优秀基因组合在一起，生来就比别人更适合进化。

不过，后来他又发现，家族中含有双强基因的人，不光他和李婷。林如雨、林如雪同样是双强基因的天才，与他、李婷一样优秀。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完全巧合。李毅的外祖父、外祖母恰好是具有同样优秀基因的人，所以生出了林如雨、林如雪这样的后代。

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不过考虑到国人众多，总有几个中五百万的，所以李毅一直认为是这种可能。

但现在听了林虎的话，李毅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那就是林如雨、林如雪的父母也有相当近的亲缘关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混蛋？”林虎问。

林虎的行为当然混蛋，至亲之间是用来爱的，他却给了对方最严重的伤害。

可以想象，后来的林虎变得无法无天，与年少时这件事关系很大。那时所有人都看不起他妹妹，他当然也会想报复所有人。

不过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林虎又是李毅的爷爷，他说别的也没有用，只道：“爷爷，你只是犯一个不该犯的错误，换作是我，得知小婷要嫁给别人，可能也会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林虎点点头，叹气道：“唉，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扭曲的，无论我怎么选择，都不会有好结果。”

“你爸爸出生之后，小鹤就跟囚犯一样，天天呆在家里不敢出门。妈妈开始变本加厉的骂她，总是说她活着就是给林家丢脸，早死早超生。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小鹤，要跟她离开村子。小鹤从小就很信任我，再加上家里实在没法呆，她便和我悄悄的离开了。

你不知道那个年代是一个多么糟糕的年代，有一种叫户口的东西，让你根本无法离开家乡。只要到外地去，那在别人眼里肯定不是好人，叫芒流，倒过来就是流芒。

但是那段日子，我过得很开心，因为我可以和小鹤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兄妹，都以为我们是私奔的小晴侣。

在外人面前，我也时常说小鹤是我的妻子，小鹤只是笑，从来不反驳，因为在她心里，我这个哥哥也是她最亲的人。

再后来，户口查得越来越严，我和小鹤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正巧，有一个机会让我们偷渡到香江，后来又碾转来到美国。

我不知道你们这一代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反正在我眼里，这世界没有乐土。桦夏也罢，美国也罢，都是人吃人的地方。

来到这里后，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小鹤受苦。我做什么无所谓，但是小鹤，再也不能受半点委屈！”

李毅道：“爷爷，你这话说的对。我们兰人就要为吕人撑起一片天空，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么责任肯定在我们。”

林虎道：“我刚开始，加入了三和会，那是我们桦人在海外一个很有名的组织。初入会，我就以敢打敢拼出名。因为会规说了，谁死了家属会受到优待。我做了孽，让小鹤受了那么多苦，如果能以一条命，换得她生活好，那也值得。

不过你爷爷我，就是命大。拼了两年非但没死，反而混得风生水起。新一代中，以我风头最盛。

我的崛起，引得会里一些老人很不愉快。这些人没什么能耐，有事时躲在后头，没事时就换张脸皮充胖子。天下不是他们打的，但摆起资历，讲那些无中生有的道理，谁也讲不过他们。”

李毅道：“每一个组织都是如此。新人要想上位，只能把前浪拍在沙滩上，否则他们不会让地方。”

“是啊，我当初懂得这道理就太晚。”林虎叹了口气。

“其实那时我就有离开三和会的想法，但你祖母不想离开。她受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安定的地方，又岂会愿意走？

我那时想，她不走也好。在这异国他乡，没有人认识我们，正好结为真正的夫妻。

当我把这个想法说给你祖母听时，她吓坏了。当年的事她受到的刺激很大，总以为自己是坏女孩，神经有点不太正常。

我当时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把当年的事说了。我总以为我们既然连孩子都有了，那么结婚也理所应当——唉，我是大错特错。”

李毅轻轻拍了一下林虎的后背，低声道：“爷爷，你别太过伤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也该看开了。”

“看开？真要能看开，我也就不是我了。你知道你祖母选择了怎样的一条路吗？她自杀了。当时我正好和会内有些纠纷，说完这事后被一个电话叫走，回来她便死了。她在遗书里说，她是一个不洁之人，叫我不要胡言乱语。她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更不能耽误我。”

说到这里，林虎老泪横流：“她哪里是耽误我，分明是我害了她！”

“爷爷！”李毅轻声道。

“你让我哭会儿，再不哭，以后都没机会了。”林虎道。

李毅轻轻抚着他的背，好一会儿老人家才哭声渐歇。看着一旁年轻的孙子，林虎道：“你把我放到那边的轮椅上，推我到隔壁去。”

“好的。”李毅背上仍背着那个被林虎驯教了二十多年的吕人，抱起林虎却不费劲儿。

坐到轮椅上后，林虎又道：“你把她放下吧。隔壁是间冷藏室，你自己也要披件衣服。”

李毅道：“爷爷，你不知道我的本事。不用说冷藏室了，就算在南极，我也不会动着。至于她，在我背上，也不会有事。”

林虎道：“年轻人就是不懂得害怕，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懂。罢了，我带你进去看看就出来，省得你感冒。”

李毅于是推着爷爷来到隔壁房间。这里确实很冷，因为房间里摆放的都是液氮罐子。

液氮是当前人类常用的深度制冷剂，由于其化学惰性，可以直接和生物组织接触，立即冷冻而不会破坏生物活性。

我们人工受晶中，晶紫库的晶紫就是由液氮冷冻保存的，否则在常温下，离开身体的细胞死得非常快。

“那个最里面的罐子就是你祖母了，推我过去。”林虎道。

当初林鹤自杀，林虎并没有把她埋葬，而是用超低温的液氮把她冷冻起来。

他幻想着有一天科技发达后，妹妹能够死而复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