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李忘书番外
昆仑山上万里雪封,传说昆仑有仙迹,却从没人见过所谓的仙人。世人殊不知,顺着昆仑山势再往北行,深入腹地,在最高的雪峰上有一处长生洞,洞口黄泉雪松,洞内深处暗无天日的地方,藏着一具冰棺,棺内少年眉目俊朗尸身千年不腐。
一旁巨石上刻着一手清俊瘦金体,笔锋锐利仿佛用尽了力气。
上书:
昆仑苍茫,我徒命陨。
岁月不惘,山河仍在,尸骨一方。
我想不透,我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我徒儿活着。
我想不明白,上苍偏要我徒儿死。
我做错了什么?
永寂默默看着巨石上刻着的字,久久转身而去。
直到如今,他也参悟不透佞修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这个“李忘书”尸身埋在昆仑长生洞深处。
当日佞修带李忘书离开华山后,掌门告诉他,佞修带走的李忘书不过是一个傀儡,体内三魂六魄勉强拘了一个生魂在体内。作为他永寂的替身从小长在纯阳观中。仅仅是顶替了永寂做障眼法存在的傀儡罢了,连“李忘书”这个名字都不是真正属于他的傀儡。
因为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李忘书”生性死板不懂变通,因为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记不住太多东西再如何努力课业完成的磕磕碰碰。
佞修带走的李忘书,不过是永寂的替身罢了。
永寂本名李忘书,身份非同一般,多少人盯着他的性命,他自小送下山改名永寂,同年华山上多了一个叫“李忘书”的大师兄。
……
时间过去太久了,从初入修真,到如今灵魂不灭飞升仙界,真的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他会忘了那个男人身后山河永寂众生具灭他眼中哀恸的模样,但有些人,不是想忘就能忘。
他第一次想起佞修是在某次到凡间散心的时候,花谷小妖化身的小女孩面容粉嫩,一张小脸精致如画,可说的话做的事毁人三观。饶是永寂再年长,涵养再好,在花萝莉使出一招断子绝孙脚后,他的三观有些粉碎在小妖的脚下。小妖抢走了他腰间的葫芦。永寂下意识想一掌拍死小妖,却想起了佞修那张脸来。
葫芦是佞修送的,打磨的非常雅致,永寂用它装水装酒装丹药,到后来把它炼成了贴身的法器,随身带着。用的顺手,看的顺眼。
那一天花萝莉笑容嚣张,牵着她的哈士奇一路欢快的跑了。永寂站在街头,闻到到了春天百花绽放青草清新的气味,沁人心脾。伴随着白衣蓝袍的道长佞修那张二十又几剑眉星目笑容凉薄的面孔,李忘书在花谷小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不过一面之缘,仙界有多少女仙眼巴巴地想贴上来,永寂转头就把花谷小萝莉忘到脑后。寒暑交替几载光年,昆仑山上的雪一成不变。永寂穿过黄梅林,满地落雪,满眼清韵,二十又几墨色衣袍清雅出尘的男人撞进了永寂的眼里。那张脸像极了华山一别的佞修道长。只是这人满身风花雪月笑容文雅目光缱绻,不像华山深渊下剑气凛然傲骨笔直的佞修。
只是长得像罢了。
可连名字也像。
修。
这个万花先生实在大胆,敢偷他的丹药,他的羊,还敢软禁他。
倒也有趣。
永寂也说不准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装作无力反抗的模样,让他禁锢在花谷中。也许因为墨衣青年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满山谷种满了浅紫深红的四瓣花,山谷的主人却喊它们结缘草,仿佛这些花真的和路旁杂草一样。花谷中软禁的日子说平淡也并不是,万花先生披着一张斯文的皮相,抠脚说粗话,毁人不倦。
永寂清心寡欲多年,仙界美人多如牛毛,却没一个有万花先生一般的风情。墨衣加身,黑发披肩,低眉浅笑,笑容清倦,举杯饮酒,花容月貌。
只可惜这样的一个人物最后耐不住寂寞,自毁元神。只因为他的弟子没有守约中秋时节回来看望他。
满天月辉,明如白昼,墨衣的青年蹲在他身前,身后花影伴月花海铺开,万紫千红浓烈如毒,“你现在是不是该求我放了你?”
“你若一心想我死,早该动手了。”永寂张口说来。你若想我死,千年前就动手了。
墨衣青年有点惆怅,他漆黑的眼中有失落。没事就带笑的浅色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难得有了点硬气。只可惜没维持上几秒,他就又是笑容满面,春暖花开,像是释怀了,“对的,其实我不想杀你,可惜我在这个世界待得太久太无聊了,我当着支撑而过着每一天的徒弟走了,我也就越来越无聊越来越不想留下。算着今天是那孩子十八岁的生辰,早些年我就嘱咐过他无论如何十八岁生辰都要和我一同庆祝。我以为他今天会回来。原想道个别顺便送他一个礼物,现在也用不着了。”
他当着支撑而活着的徒弟……永寂颤了颤嘴唇,记忆力猛然闯入昆仑长生洞深处葬身冰中苍白的少年,青灰大石上笔锋锐利的字句。
原来这个人把徒弟看得那么重要。
他说他一生输得起命,输不起徒弟。
他说他宁可忘记一切,再也想不起李忘书此人。
他说你的脸,你的声音,你的名字,一点也不想记得。
他的身后一派万物寂寥山河永寂的景象,仿佛他的信仰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化为灰泯灭殆尽。
花谷中的青年融化在月光里,再不见踪影。
永寂想了很久,想着记忆里名为佞修的剑修,整个人凌厉得仿佛出鞘的剑。
他发现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为什么他要把这样一个人物记在心里久久不忘?
明明只是相识,不曾相熟,更莫论相知了。
不如忘了吧了。
……
岁月悠悠,两个人在命运浩大的棋盘上再一次交锋。
永寂意料不到自己闲来无事往鬼界走一遭,也会遇到凡人闯进鬼界煞气冲天让厉鬼退避三舍的场景。
那个男人一身黑蓝劲装,勾勒出一副好身形,长长的黑发高束脑后,手中□□夺魄。永寂远远看着这个人徒手打散了厉鬼的魂魄,让它再无超生之日。
凶煞之气较之魔界尊者不遑多让,可他偏偏是个凡人。永寂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的脸,多么相似,不如说是一模一样,和结缘谷中的万花先生一模一样,和华山深渊下的剑修一模一样。
如果一生中,遇到两个人,长得相似,可能是巧合,如果一生之中,一再遇到几个人,他们长着一张脸,那么就不再是巧合。
永寂豁然明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一直都存在着于这三千世界中。像一个恣意妄为的游人,从这一个春天走到另一个冬天,永无止境,不知疲惫。
有一些人会记得他曾经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
永寂沉寂多年的心海泛起波澜。他想要抓住这个人。告诉他,长生不老的路有多长,有多冷清。他连惆怅的滋味都不曾知晓,更不知什么叫相熟相知。
何时聚,何相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