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修打开师徒栏,心满意足看到上面挂着的名字:李忘书。
矮油~爱徒~师父父终于盼到这一天了。佞修抱着昏迷不醒的李忘书,少年消瘦单薄的身体靠在他怀里,就跟大个的玩偶一样软绵绵的。
“李忘书。”佞修拍了拍小道士的脸颊,如今亲眼看到了,脸上那块半个半张大的黑斑显目至极。
徒弟这么帅的一张脸,毁容了多不好,将来有多少妹纸会心碎。佞修这么想着摸着李忘书的脸走神了。永寂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道爷深情抚摸李忘书的一幕,如慕如诉,迷离水雾似一层轻纱笼罩他们,迷惑了永寂的眼睛。觉得这二人之间他插不进去。
永寂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怀着哪样的心思,干看着这两个人抱在一起。这个人,就是寄宿在大师兄体内的那个剑修。说话不着调,剑法却凌厉异常。
水雾渐渐散去,佞修抱着李忘书的身形清晰起来。
眉目冷俊,剑意天成,低眉垂眼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李忘书的模样,多了一丝温情。
地上浅浅没过脚背的水,浸透了鞋,打湿了裤管,冰天雪地的华山寒意仿佛顺着脚底传上来一样让人心里阵阵发凉。
师徒两相拥温情款款的情景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佞修对待徒弟狂风暴雨一样冷酷的左右开弓打脸啪啪啪的声音中尽数毁灭。
“李忘书,醒来。”爱徒快睁开眼睛看看你温柔可亲开得了机甲下得了战场打得了群架总攻天下的师父父啊!
几巴掌下去李忘书一张脸就红了。永寂就僵硬在那边完全忘了从佞修惨无人道的手下拯救他水深火热中的大师兄。然后佞修停手了,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李忘书微红的脸颊,永寂站得近清楚地听到佞修说了一句话。
“……我的手劲不该这么弱,居然没肿成猪头。”
永寂替大师兄感到心酸:……
在佞修不懈的努力下,李忘书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双迷糊的眼睛渐渐清明后,李忘书正对上佞修那张高冷的面孔,“你是……”
“姓佞,单名修,今日起,我就是你师父。”佞修望着李忘书呆愣愣的表情,嘴角带了点笑意,尽量对这孩子展现他最大的善意,“年纪轻轻的别寻死腻活,无论你将来想做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过什么样的生活,师父都帮你。如果你想继续修真,我带你去昆仑天池。”
李忘书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仅又换了个地方,还换了个师父,表示震惊地理解不能。哪怕眼前自称是他师父姓佞名修的青年说生得一副帅裂苍穹道骨仙风的相貌,也不能阻止李忘书心里闪过的两个字“骗子”。
“你不是我师父。”李忘书坚定地从佞修怀里爬起来,摇摇头一口咬定,“我师父是李清,纯阳观掌门。”
永寂颤了颤嘴唇,想对李忘书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因为没脸没皮的佞修在李忘书否认他的那一刻,感到不被承认的失落和气愤,李忘书太严肃太认真也太较真,这种性格换了一个人佞修都能对付,但放在自己徒弟身上,他没敢用武力镇压。李忘书不承认一件事,就是打死他也不承认。
佞修仔细看着李忘书的眉目,把少年俊朗的一张脸都记住,李忘书虽然不知道佞修的分分毫毫,但佞修暗中已经和李忘书形影不离生活了小半年,李忘书的脾气他摸得很清楚。回想这孩子背个书宁可通宵熬夜也要一字一句背下来再休息,认真得让佞修喊他呆蠢榆木,佞修表示徒弟不要他,他很伤心!他想要发泄!
放在平常他很乐意给徒弟找点不痛快,家暴一顿。但对李忘书不行,越打越不认人。←为始终都在挨师父揍坚强自强自立无限作死的西索同学致敬。
佞修突然有点想念二徒弟西索少年了,这孩子喂什么吃什么,不挑食,天大地大哪里都能活,特别好养活。
永寂就听到佞修微不可查的一声轻叹后,就看到佞修朝着那边毒藤怪大战长老的争斗区域走去,细长的手指握着剑,三尺青锋出鞘,像这个人一样傲骨通透,剑意冲天。
佞修用着李忘书的身体在雪竹林打的一场,局限于李忘书一般般的身体素质,集紫霞剑气而成的招式使出只能达到一二成的威力。如今换回了他的壳子,道爷修身玉立,广袖衣袂翻飞,起手寻常,下一秒万剑齐飞,挥袖满天白雪飞,脚踏八卦意动剑动,剑意凝剑,御剑破天狼。
那些由气聚成的剑,飞舞在佞修周身,仿佛流云千丈倾落人间,衬得剑阵中的道长玉面青丝,凌然似仙。
一招[六合独尊],毒藤妖斩碎成渣死得透透的。两位长老抹了额角的虚汗,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诧的神色。这剑修,好生了得。方才二人与毒藤妖缠斗,勉强持平,这剑修一出手就灭了妖怪,厉害得让二位长老不知道说什么了。尤其是二人看佞修,看不出个修为高低。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二位恭恭敬敬地佞修行了一礼,“在下纯阳观张文将,敢问高人尊号?”
“……”佞修维持着一副世外高人端着装的模样,刚想回答自己是纯阳宫灵虚弟子啥啥的,想到他这次是平行世界穿越,也就对自己纯阳弟子的身份绝口不提,简简单单张口说,“姓佞,名修。”再下一句是,“我要见你们掌门。”
华山上,亭台楼阁,青石雕栏,肃穆沉寂。
佞修一行人从深渊下面爬上来的时候,中午已经过去,纷纷扬扬的雪笼罩华山。太极广场上练剑的年轻弟子看到大长老二长老带路,后面跟着个负剑而行眉目冷峻的青年道长,道长脸上表情虽然冷,但一只手却紧紧牵着他们的大师兄李忘书,李忘书的脸色很难看,听说之前病了一场。永寂走在一侧,素来冷冷的表情今日难得一见皱着眉头的模样往严肃的大师兄靠近。
一行人穿过两仪门,往掌门所在的大殿走去。
佞修抓着李忘书无论熊孩子怎么挣扎说什么都不愿意松手,他扣着李忘书的脉门,这号脉的功夫极为厉害,李忘书的脉象仍然有些弱,需要好好调养着。这么想着,他对李忘书说,“只要你是李忘书,你不想拜我为师也得拜,你注定是我佞修的徒弟。我认定的徒弟,逃不了。”
李忘书在他一番狂傲拽的发言下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永寂抿了抿嘴唇,同样没说什么,佞修说李忘书注定是他徒弟的时候,永寂心情有点复杂。
纯阳观的掌门李清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修为在修真界中也是一方泰斗,他是门主也是李忘书和永寂的亲传师父。老者盘膝坐在高处,自有一番威严,那双眼睛像是把佞修看透了,他看到佞修拉着李忘书不松手的模样沉默不语,听到佞修说要李忘书拜入他门下跟他走之后,神色莫测,良久才开口道,“道友身在世外,何必拘泥于此。李忘书已是我纯阳观弟子。”
“他命中注定是我徒弟,我看上了眼就要他。”佞修一步也不肯退让,背影挺拔,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支柱。李忘书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永寂却知道,过去的时间佞修的魂魄就跟在李忘书身旁一步不离,怕是在这段时间里生了执念。突然的,永寂有些羡慕李忘书,能被一个人惦记着念着想着护着。
最终李清点头了,面对着李忘书不敢置信的眼睛,老者说,“你自有你的缘分,缘分天注定,既然你和他有缘,不如随他而去吧。”
佞修带着李忘书离去后大殿里空寂无声,永寂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李清却是在掐指算着命。算了李忘书的,还是跟原来一样必死的命格,算了佞修的,杀星如血偏执入魔。
老者指尖掐算不停,越来越快,额角泌出汗水,最终手上推算的动作僵住,他闷声吐了一口血。永寂回神急忙上前扶住老者,口中喊的却不是师父,“李叔。”
李清抓着永寂的手,沉声道,“少主,那佞邪妄修的修士招惹不得,招惹不得。”
“何意?”
“他……”李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天命,只能重复道,“他命理纠结无数联系在三千世界,命盘孤狼,愈战愈狠,煞气难消,天道不容。你同他……不能有联系。”
“嗯。”永寂握了握老人的胳膊,神色不改,心思却是转了一圈。
从掌门那里回到自己峡谷深渊边上的住所,永寂站在李忘书的门口,看里面师徒两一个骂骂咧咧,一个叹气不止愁眉不展的模样。
“爱徒,你要什么山下是没有,非要带走做什么。”
“我从小长在华山,一草一木都值得我想念,更何况我贴身用的。”
“把贴身的衣物带上就好,旁的别带了,下山后先替你驱毒。我们去扬州好了,那里细雨绵绵青山绿水杨柳依依风景最好。”
“……我想留在华山。”李忘书话里的失落毫不掩饰。
这让佞修不太舒服,怕再说下去又忍不住吐槽李忘书,就到门外跟永寂说会话。
永寂见佞修出来,把手伸出,掌心躺着一颗紫红色玻璃珠子的玩意儿,“给你,今日崖下妖物的内丹,应该能解大师兄身上的毒。”
真是好孩子。佞修没客气,收下了内丹,想着也该回礼,但看永寂冷冷清清无欲无求一样的神色,想来送他好玩的不如送实用,他弄坏了永寂的佩剑赔他一把剑应该是最好的,但佞修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干脆把腰上的挂件浅蓝色的葫芦解下来给小道士,“回礼。”
永寂接过葫芦,“多谢。”
转身回房的时候,还能听到佞修展望未来带着点笑意的声音。
“爱徒,有机会带你去万花谷看看,那里景色跟华山不一样,花海延绵三星望月,美不胜收。”
李忘书抗议的声音微弱:“我想留在华山。”
佞修心满意足带着李忘书离开了华山,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去南边的地方找个春暖花开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替李忘书把身体调理好后,李忘书想继续修真,师徒两就去昆仑山寻仙迹,要么修炼到荣登仙界,要么修炼到灯枯入土。李忘书不想修真了最好,师徒两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如此一生要么声名狼藉要么万人拥戴过完一生,也是很好的。
然而离开了华山后,李忘书却越来越虚弱。佞修以为是妖毒未清理干净的缘故,每天清理余毒把毒清理干净了,却也不见得李忘书好。
“还有哪里不舒服。”佞修对李忘书无缘无故的病弱很是费解。他本人的医术造诣本就高妙,却也查不出来李忘书身体亏虚是什么缘故。以为是修真界里奇奇怪怪的法术造成的,找了一派高人看病,也没能看出原有由。
李忘书摇摇头,他也说不出来自己哪里不舒服,就是身体一天比一天沉重,精力不济,手脚不协调。
“想华山了?”佞修问。
李忘书想点头的,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回去了,师父你对我的好我看着也记着。”
佞修伸手揉了揉李忘书的头发,“想华山就想吧,我又不会打你,顶多骂几声。等你身体好了就跟我习武,把皮肉练结实了我好揍你,不怕打坏了。”
李忘书抽了抽嘴角。
跟着佞修呆久了,二的那种气质感染了李忘书,至少一板一眼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脾气改了点,偶尔也能跟佞修谈笑几句,似乎是开朗一些。
“今天我在村外的湖里掉了几条黑鱼,做红烧鱼和豆腐鱼汤给你喝。”佞修好心情地说,换下道袍只穿了寻常衣裳的高冷道长一笑之下就仿佛冬日暖阳,云销雨霁,冰雪消融。
李忘书不被美色所惑,坚持道,“请隔壁的张婶帮我们做吧,师父你做的口味我不习惯。”
“吃着吃着不就习惯。”佞修维持着好心情去了厨房。
李忘书一脸血。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转眼过去一年半载,李忘书睁着眼睛靠在床头,看佞修蹲在他身前挽起袖子为他仔细洗脚。
“水烫不烫?”温和的声音传来,让出神的李忘书回神。
“不烫。”
洗过脚,佞修扶着半大少年在被窝里躺好。出去把洗脚水倒了回来,坐在床头跟李忘书说话。
“昨天读的那首千秋月别西楚将再给你念一遍,要听吗?”
李忘书躺在被窝里轻轻应声。
道爷的声音低沉又轻缓,像是抚过山间湖面的一阵风,“乌江踏月也,息大泽而梦也,是天人合合也,或前世注定也,曾伴君候月也,拂铁甲落尘也,待力拔山河兮,乃西楚霸王也。杰天地也,火光扬白驹上,提一柄盘满蛟的枪……”
“师父,我的病是不是好不了了。”在佞修低沉的声音中渐渐有了睡意的李忘书临睡前如此问他。
“就算你躺在床上一辈子也动不了也没关系,师父陪你。”
“徒儿只恨自己无能,不能身体健康陪师父行走江湖。”
佞修眼中神色沉如墨黑如夜,声音却仍然温和万般好脾气的模样,“忘书,你会不会怪师父不够努力医治你的病。”
“你已为徒儿做得够多了。能试的法子你都用过了,徒儿愧疚不能侍奉师父身旁,反而要师父照顾我。”
“还没试过所有的办法,明天师父就带你去昆仑山。忘书,师父不死心。”
徒弟病得毫无缘由,到了如今跟瘫痪了一样站都站不起来,佞修不愿意接受好好的一个人变成这样,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徒弟。佞修抱着李忘书,把人搂在怀里,策马西行。一路翻山越岭往长江以北去。
都说昆仑寻仙迹,佞修带着李忘书到了昆仑山脉深处,尚且来不及寻到仙迹,在茫茫雪峰松云包围之间,李忘书无声无息永远闭上了眼,在佞修怀里断了生机。佞修抱着爱徒尸骸,陷入疯魔,目眦欲裂。
……
永寂再一次听到佞修和李忘书的消息是二人离开华山的两年后。
一个回乡探亲的外门弟子回到华山后说了看到曾经的大师兄李忘书跟高冷的道爷同骑一匹马一路西去的情形。连道长蹙眉忧虑的模样都描绘得生动形象。
永寂却是无法自持地回想起那人脚踩八卦衣袂翻飞,携剑凌波,一剑镇山河的模样来。他满心满眼都是李忘书,一去无留意,何时聚。
永寂从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佞修。
整整过去三十年了,佞修再一次回到华山,孤身一人。
永寂早已炼气化神到了元婴中期,维持着他十七岁时的模样再也不曾变过,修真之路逆天改命年华永驻。这日永寂从炼丹宫回来,看到外殿有香客跪拜了元始天尊,占了一卦。永寂停下脚步,福临心至,六十四卦一卦问泰否,卦象纷杂却没给他答案。
云遮清辉,大雪纷飞如帘幕。换了一身280烛天套的道长一步步走上华山纯阳,青丝披肩,白衣侠风,束腰英挺,眉目清俊黑眸深沉,暗藏了多少杀意。
两人就在太极广场外的台阶上看到对方,一人在台阶上,一人在台阶下。
佞修看着永寂一改多年前带着婴儿肥的面容,无疑是极为出色的,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他这么多年来追着答案走南闯北,李忘书的尸骨葬在昆仑山长生洞深处。无论他多么努力挽救徒弟的性命,最终挽救不回来他心中所想师徒两安乐天年的梦。直到他追着答案回到华山,再一次看到永寂,看到他这张脸。佞修穿越了时空和光年的记忆找回了过去的记忆,他终于记起来了,他早就见过李忘书,那个所谓的昆仑修士头顶血淋淋的83级大boss的李忘书。
“是你。”最先开口的是永寂,无悲无喜,只是陈述事实,像是对待每一个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
佞修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眼角泪光刺目。他看着游戏里面里师徒栏下李忘书的名字依然亮着,这说明李忘书还活着。可是他的李忘书已经被他亲手葬在昆仑山长生洞永不见天日的深处。
“永寂,我问你,你究竟叫什么?”
永寂深深望着佞修此时的模样,他依然俊美如往昔。
白雪飞扬,多少惋惜被隐藏。清清冷冷的少年站在石阶上冷漠地看着佞修,几分不耐烦地蹙着眉,最终在佞修的目光下开口说道。
“我本名,李忘书。”
好你一个本名李忘书,你明明是永寂,你怎么能是李忘书。
这不是我徒弟。佞修回想他的徒弟做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的模样,历历在目,就连当日他在他怀里咽气苍白无助的模样也记得清清楚楚。
永寂把答案给了佞修,“你当日带走的李忘书只是一个傀儡,体内三魂六魄早已不齐,只留了一个生魂在体内做出‘活着’的模样。他注定活不过二十。”
那一刻,永寂看不到佞修往昔剑指天下的凌然盛气,永寂在他身后看到一副万物消沉山河永寂的景象。再也忘不了。
“好你一个李忘书……我不承认你。”佞修咬着牙,从师徒上李忘书名字后面点下[断绝师徒关系]。
“我此生输得起命,输不起徒弟。我宁可忘记这一切,再也不想记起李忘书。你的脸,你的声音,你的名字,一点也不想记得。”
永寂开口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白衣的道爷身形散去,化身莹莹白光,消散在漫天大雪中。
系统:[一代宗师]任务进度完成50%,下阶人物解锁,id佞修,门派七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