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凡心头些许震惊,沉默许久才道:"我原本以为杨公子家学渊源,有特殊星诀在身,故而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成就,想不到到头来还是天资占了大头。"
"嘎嘎,过奖过奖,确实还算有点天赋。"
林飞浅笑,心中也算受用,毕竟奉承话谁不会喜欢听呢,他可不是那种明明心里傲得很,嘴上还谦虚得紧的家伙。
那种可不是谦虚,是另外一种意义上有些变态的狂妄了。
梁凡微微一笑,他对于林飞的这种坦率也是颇为欣赏。
"此番进入王都,国主定会取消联姻,当然,这种事事后不会张扬,但是对于有功之臣,必将大大有赏。"
"到时候你可以请国主赏赐一部好的星诀拱后辈使用。"
林飞点点头:"但愿咱们能安全送达。"
梁凡说的没错,就算是取消联姻,两人也不可能当众受到嘉奖,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一国公主,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险些嫁给敌国的王室旁支,底下的国民会怎么想。
怎么算这也是一桩丑闻了,不说送信劳苦功高,不给点封口费确实也说不过去。
身处于城中,两马皆是缓行,人群见三人骑着高头大马,衣着鲜丽,便知非富即贵,不自觉得让出道来,如同潮水一般向着两边荡开。
道旁一粥摊,一头戴斗笠之人不疾不徐得将碗中粥吃尽,伸手入怀掏出一锭纹银放在桌上。
他站起身来,却未推开条凳,而是抬脚跨出,先左右后,却是同高同频,丝毫没有不稳当的样子。
没有随着人群的退却而往后,那人手中握着三尺剑,提于身侧,缓步来到路间,好像没有看到林飞他们一般,却是在马前停下了脚步。
"嗯?"
见状,两边纷纷勒住缰绳。
剑客的出现有些意外,梁凡眉头一皱,林飞亦是心中郁闷。
不会是说什么来什么吧?
"不知阁下为何挡我三人道路?"
梁凡坐于马背,拱手发问,全身肌肉却是紧绷,蕴劲不发。
面对之人腰杆挺拔,虽用斗笠掩面,然而却是掩不住那毕露的锋芒。
林飞双眼微眯,默默打量着此人。
人立于前,反倒是不像在看人,而是在近距离观赏一把绝世名剑一般!
"好剑!"他不禁心中感叹。
林飞虽不懂剑,但是能隐约察觉到这种气势,这就跟一般强人的气场是一样的道理,却又有别于上位者的威势。
这就好像读一首诗,哪怕因为学识限制,不能完全理会它的意思,却能感受到诗文中浓烈的情感,跌宕胸怀。
而此人一出面,便是如此锋芒毕露,当得是一剑术高手!
那人并没有抬头,侧身对着林飞和梁凡,低声道:"受人之托,留下密信,或者..."
"留下性命。"
他语气平淡,就好像接下来可能要杀的,只是普通牲口一般。
然而拇指轻点剑柄,长剑推出一寸,却是发出一阵嘹亮的高鸣,声音清亮回荡于方寸之间。
那剑只是微微出鞘,那剑客的气势却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形中好像拔高了许多,仿佛出鞘的不是剑,而是他自身一般!
气势激荡之间,梁凡亦是变了神色,沉声道:"阁下莫非是人剑,任离?"
剑客没有回话,只是淡淡道:"选吧。"
梁凡闻言,呼吸一滞,看向林飞,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是其他人,恐怕他早就出手了,然而他对面的十有**便是那任离,号称"人中剑"的绝顶高手!
说起这任离,乃是九纹之下攻击最为霸道的剑客,八纹巅峰的存在。
光是修为就不是他们所能比的,据说自幼练剑,十年如一日,剑术超凡,自己断然不可能敌过。
至于身边的杨公子,说实话,想要胜他也不过三成机会,而这三成估计还是在夫妻二人一同出手的情况下。
究竟是要交还是要搏,他也拿不定主意。
"人中剑啊!!"
"没想到是他!"
"离远一点,听说十米之内,没有他杀不了的人啊!"
见任离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人群做鸟兽状呼啦散开。
人的名树的影,任离不仅是个修为出众的剑客,更是一个剑出必定见血的刺客。
曾有人远观他与一八纹高手的战斗,结果杯酒未冷,只剑杀敌,剑出全力,连带三个围观的七纹强者也是刺了个对穿!
围观亦有风险!
就在梁凡纠结到底是战还是退的时候,却是听见身旁传来轻喝声:"退下吧,凭你的剑术,还杀不了我!"
梁凡一脸不可置信得侧过头,却是见林飞抱肘坐于马上,气定神闲,不禁满脸错愕。
杨公子,你哪来的自信?
纵使你有这能力,又何必激怒对方?
一帮围观的江湖人亦是满脸错愕,看着林飞犹看傻子一样。
小兄弟,你这大话说得不过脑子的么?
任离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林飞语气中有了一丝疑惑:"我的剑...不足以杀你?"
"呵呵呵..."
他身子微颤,笑声低沉响起,回荡在街上,这般状态的人中剑让人更加不寒而栗。
"哈哈哈!"
如同压抑的洪水,再也抑制不住,任离放声大笑起来,须发飞扬间,颇是张狂。
他抬头看向林飞,眼神睥睨,如同剑芒一般锋锐。
"黄口小儿,你不过几岁,也配言剑术,你懂剑么?"
"杀你不过屠鸡尔!"
他下巴微昂,剑客的傲气展露,那双眼锐利,如同剑锋所指,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然而林飞一点也不紧张,哪怕面对四阶甚至更强的敌人时,他都抱着人死鸟朝天的气势,光靠眼神和剑势就想吓到他?
他面色淡然,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
"你说我不懂剑术,那我问你,你懂剑嘛?"
任离闻言,面露傲然之色:"我不敢妄自断言自己懂剑,但是论剑的理解,在场之人无人能于我比肩!"
"那何为剑,何为剑客,何为剑术?"
对于这点,任离自然是有所心得,林飞发问,当即脱口而出。
"剑为兵中王者,为杀伐之器。"
"用剑者,当有睥睨之势,无惧四方,以剑为立命根本,是为剑客。"
"剑术乃杀人术,剑不出则已,既出,必当见血!"
任离淡笑,"此乃剑,此乃剑客,此乃剑术!"
一番言论出口,一众人叹为观止,连梁凡亦是面露敬意。
闻名不如见面,人中剑的一番话,连他这个对剑一窍不通的人都有醍醐灌顶之感!
见其余人似乎有所共鸣,任离面色自得,看向林飞。
"你且说说,我说的如何?"
哪怕是林飞,心中也暗自叫好,这"人中剑"的名头当真不是虚的,所说有条有理,连他也忍不住有些佩服。
"对,却也不全对。"
即便如此,林飞也没有全盘肯定,当然也没有全盘否定,他不动声色,淡淡回答道,举止大方,颇为从容。
"哪里对,又哪里不对?"
任离是一名剑客,亦是有剑客该有的偏执,听到林飞不予认同,当下心中涌起不满,质问道。
这书信和输赢是小事,若是对自己的剑术产生了怀疑,那才是动摇根本的大事。
"上钩了。"
见他这般,林飞心中暗笑,就怕你不给机会辩论啊。
他闭目凝神,故作出一副高深的姿态。
"你言剑为利器,为兵中王者,为杀伐,只重剑之利,剑之刚,又何曾想过剑之柔,剑之温润。"
"所谓剑,既出见血是为常理,至刚至利,若真只是如此,又何须带鞘?"
"鞘存于身,即为保存剑客自身,又为保全剑身,若剑锋露于外,纵使至刚至利,又能砍得了几根钉,不懂温润若水,不懂弯折绕曲,终会刚折。"
"是矣,剑求刚利,亦需柔曲,是杀伐之王,亦是温润君子,刚中带柔,柔中带刚,此为剑。"
"剑客,需睥睨天下,养无敌之势,并无过错,然而剑客如此,杀手强者亦是如此,若只是这般,无论是刀客,枪手,或是执其他武器之人亦能如此。"
"所谓剑客,须人如剑,剑亦需合人,你虽号称贱人...人中剑,但只是貌合神离,又有何用?"
"而剑术,亦非单纯杀伐之术。"
"虽说大道至简,但这简并非千篇一律,应富有新意和个性。"
"你若为恶,手中剑便是修罗鬼刃;你若为善,则剑自生浩然正气。"
"剑术不止为杀戮,若心存守护之念,则剑为守护之剑,若心存毁灭之意,则剑锋所指,生机不存。"
"何为剑客,何为剑术,何为剑,全凭一颗赤诚剑心!"
林飞指着自己心头,突然面带严肃之色,看向任离大喝一声:"而你呢,你既无柔曲之意,只懂展露锋芒,剑术亦是为杀而杀,不存信念。"
"自称剑客,却不能以身为剑!"
"既无赤明剑心,亦不得剑之本意,手虽提剑,又与他人持刀枪剑戟何异!"
"于我而言,你就是一个手执杀猪刀,满身戾气的杀手而已!"
"你有何资本说自己剑术傍身!"
"你有何资格说自己身为剑客!"
"你又何来底气说自己懂剑!"
"摸摸自己的三公分,问问你自己,你配么!"
林飞的问话如同九天玄雷砸落于任离心头,当最后一句喝出,他的面色苍白,不禁倒退三步,手中之剑哐当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