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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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工厂一分为二。宿舍区和车间区中间隔了一条漫长的栅栏。锈迹斑斑的栅栏,好多处早已在根部断裂。有风的时候,栅栏会随着风摇摆,咔哧咔哧的响。

宿舍区的东南角,有个别致的小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棵树。绿树成荫的书上,开满了白色的花。阵阵香气,可以飘很远。

树下砌了一张石桌,还有四张凳子。石桌上,刻画了一张纵横交错的棋盘。只是,只有棋盘,不见棋子。

棋盘上,铺了一层雪白的宣纸。

美妇穿一身旗袍,手里捏着一根毛笔。她饱沾了浓墨,略一沉吟,笔走如龙。一口气写完,美妇后退一步,欣赏着宣纸上的字。“如何?”

王凯看了一眼,道,“挺好。”说着,又抬头,看着开满了花的树,“这是什么树?”

美妇脸上带着微笑,雍容华贵之中,带着温婉的典雅。她没有理会王凯,反而拿起印章,在刚刚写好的字的一角,按下。

王凯没有等到答案,却也不在意。又看向院里的三层小楼。“很精致的小楼,你就住在这里吗?”

“你喜欢的话,也可以搬过来。”美妇道,“这里的一切,只要你想要,都可以。”

王凯在石凳上坐下来,看着面前石桌上的那幅字。

龙!

一个繁体的龙字。

不懂书法的王凯,也能从这个字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力量。

“好字。”王凯说。

“我最喜欢这个字。”美妇笑了笑,“或许,很多国人,都喜欢这个字。这个字,就是民族情节。喜欢的话,送你了。”

“呵,我不是雅人。”

“那就拿去卖钱。我的字,很值钱的。”美妇说着,坐下来,看着王凯。

王凯被美妇的妙目看的有些不自在,点上一支烟,道,“这个工厂里,生产什么的?”

“美容产品。”美妇道,“养活这么多人,可不容易,还要进行药物研究,总要有点儿进项。这世道,扶个老人,都不容易,更遑论养活这么多人,甚至还要拯救世界了。”

不知为何,每一次听到“拯救世界”这个词,王凯就莫名觉得好笑。斜一眼美妇,视线在她胸前停留,王凯嘴角,不经意的上扬。

美妇落落大方,没有遮掩,亦没有害羞,甚至还挺了挺胸。

王凯忍不住笑了,起身走向小楼。“今晚我就不走了。”

美妇笑着打了个响指,不知从何处走来一人,端来一壶茶,给美妇倒上。美妇端起茶杯,品一口,仰头看天。“明天周末,节目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

“嗯……下次,让员工们也都准备些节目吧。”美妇笑意浓浓,“表演的好,奖励工分。”品着醇香的茶,美妇低头看着自己刚刚写的“龙”字,脸上笑意更浓。

……

歌舞,杂技,相声,小品。

负责化工厂“安保”的这些女人,会在每个周末表演节目,食堂里,也会在每个周末改善一下伙食。这一天,所有的工人都不需要上工,还能享受到免费的美食。

每一个周末,都是值得期待的。

只是,每次节目开始之前,总会有一番冗长的演讲。有时候,演讲的是老员工,有时候,是化工厂的安保,偶尔也会有新人上台。

“为什么!我没有做错什么!爱上一个男人,有错吗?我真心实意的对他!甚至付出了我的一切!可最后我又得到了什么?他骂我是变态……”从来都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的安保,站在台上声泪俱下。“没有身份证明,艰难的找到一份工作,还要被人调戏,被人羞辱!我不甘心!我反抗!像个疯婆子……”

台下,有人嗑着瓜子儿,一脸看戏的表情。有人感同身受,眼眶红了。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后台,王凯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一只手抱着美妇的腰,听着音箱中传来的哽咽声,默然无语。美妇一手勾着王凯的脖子,轻声道,“她们……不,我们都是可怜人,只能抱在一起取暖。”

音箱里,悠悠然传来演讲者的哭泣,“是老板!我要跳楼的时候,是老板救了我……是她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相信!我们一定能研发出解药!一定能活出个人样儿!”

紧接着,就是一阵掌声。

王凯轻声一笑,拍了一下美妇的屁股,“洗脑的水平不错。”

美妇眉头微蹙,一直洋溢在脸上的笑容,换做了遗憾和哀伤。“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唉……我理解,生活不顺的人,总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任何事。”

王凯推开美妇,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回头看着美妇,道,“今晚,我想换换口味。”

美妇道,“看上哪个了?”

“你把……算了,还是养养吧。”王凯说罢,径直离开。

……

王凯原本是想让美妇把陈沫或者赵文芳送到自己房间里,她们俩来得早,应该能让自己更清楚的了解这里。不过,思来想去,王凯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自己的那个房间里,鬼知道有什么古怪没有。

弄巧成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而且,想了解这里,自己其实不需要询问任何人,只需要慢慢的观察也就是了。想起美妇的话,王凯有些哭笑不得。他明白,美妇没有把话说明,但意思很明显:自己的心理,很阴暗。

确实很阴暗。

不管美妇说什么,王凯都觉得美妇没安好心。

尤其是几乎每天都会有的“检查”。

进出那研究所的此数多了,王凯没有习惯,反而每次走进这栋独立的小楼,都会忍不住额头冒汗,脊背发凉。

不过,王凯也相信,“检查”应该是不会乱来的。毕竟,按照美妇所言,自己对于她,很重要。所以,她一定不会让自己轻易有什么意外。

王凯发现,专门“保护”自己的人,有六个,轮流值班,从来不会少于两个人。这六个人,十分尽责。不管王凯去哪,都会跟着俩人。

除了这六个人,负责整个厂区安保的,大概有百十人。看似破旧的厂区,安保系统却极为发达。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监控。每隔一段距离,还会有人工岗亭。而且,这些安保,显然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王凯曾经亲眼看到安保闲时训练的画面。说她们是武林高手,自然是有些夸张的,但王凯自问,自己一个大男人,再任何一个安保手下,绝对撑不过两分钟。想要逃跑,成功的可能不大。

两个车间里的员工,虽然需要每日上工,辛苦了一些,却也生活平淡,并没有遭受虐待和不公的现象。甚至,每个车间门口,还有个投诉箱,员工可以通过那里,投诉工厂里的任何人。

“投诉真的有用?”王凯问身后跟着自己的守卫。

“当然了。”日子久了,王凯跟几个守卫也是混熟了,偶尔也会聊聊。“老板是很公正的,如果安保人员真的欺负了员工,会受到很严厉的处罚的。我就被处罚过一次,就因为有个员工对着我吹口哨,我扇了她一巴掌,然后就被关了三天禁闭。”

“啧啧,这么狠啊。”王凯笑了一声,朝着训练馆走去。最近王凯特别喜欢去那里,看那些安保人员训练。那些浑身肌肉,穿的极少的安保,训练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

专门负责研究病毒的小白楼内。

美妇每天都会过来一趟,对于病毒的研究,是美妇最为关心的事情。看一眼电脑显示器上一片“小蝌蚪”的影像,美妇道,“有什么发现吗?”

穿着白大褂的吕医生,是这个科研楼的专家。她笑着扶了一下鼻梁上厚厚的眼镜,道,“非常神奇,起初的几天里,没有任何变化,不过现在,你看……”

美妇也是基因方便的专家,仔细看了看影像,便看出端倪,“这……很诡异啊。”

“是,你再看看这组数据,更会觉得诡异。这是我们这些日子里对于病毒传播途径的研究数据。”吕医生道,“起初我们怀疑是体液传播,这也是传染病最常见的传播方式。真要是那样,想要防范,就十分困难了。”

“嗯,从数据上看,并不是体液传播。”美妇道,“接触传播?这个定义有点儿不合适吧?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接触,大多时候也是有体液接触才对。可眼下的状况……”美妇捏着下巴,眉头紧锁,盯着电脑显示器上的各项数据,久久不语。

吕医生知道,美妇曾经是开云元老,绝对的基因科学的顶级专家,在她沉默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她。看看周围的工作人员,吕医生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心的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与此同时,美妇也开始忙碌起来。她开始不断的翻找各种资料,嘴里呢喃低语,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

训练馆里。

王凯围着一个肌肉女不停的转圈儿,嘴巴里啧啧有声。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儿不正常,竟然对这身肌肉颇有些兴趣,脑海中甚至还勾勒出了一副极为美妙的画面。

正在举重的肌肉女,直接无视了王凯的存在,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按照自己的训练计划进行着。王凯的两个守卫,远远的看着,脸上都带着猥琐的笑容。一人低声说道,“装X!说什么看不上王凯,不还是在故意秀肌肉?”

“嘁,我觉得这王凯心理真是有问题。竟然对这个肌肉女这么感兴趣。”

“哈哈,各有所好。”

过不得片刻,王凯意犹未尽的哼着小调儿离开了训练馆。两个守卫跟上来,一人颇为好奇,问道,“先生?不翻牌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翻牌子”这个词儿,在工厂里流行起来。

王凯摆摆手,煞有介事的说道,“你们不懂了吧,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很多事情啊,感兴趣的话,看看就好,保持这份兴趣,有时候,比真正得到了,更美好。”

两个守卫闻言,互相对视一眼。一个眼神鄙夷,一个眼神戏虐。

王凯的心情不错,决定去找美妇下棋。一直来到美妇的小院,却不见人。坐在不知名的树下,抽了两根烟,美妇姗姗而来。

“下棋吗?”王凯问。

“下棋?”美妇看了看石桌上的棋盘,笑着摇头,“下不了。”

“怎么?”

“没有棋子。”

“那你弄个棋盘干什么?”

“呵,看着玩儿。”美妇笑着走向小楼,“我先洗个澡,出了一身汗。”刚走两步,又回头,看着王凯,问,“要不要一起洗?”

“不了。”王凯伸了个懒腰,“最近我在修身养性,要禁欲。”

美妇闻言,微微一怔,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凯,脸上笑意渐渐舒展。“挺好。”

“有点儿饿了,去食堂里找点儿吃的。”王凯说着,起身离开。

美妇看着王凯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一直跟着她的安保人员,低声说道,“这小子,搞什么名堂?”

美妇嘴角上扬,道,“年轻人,总会有些自己的想法。”

“是不是太惯着他了?”安保语气不忿道,“有点儿蹬鼻子上脸了。”

“呵,小事情。”美妇道,“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不必去计较。”顿了顿,美妇又道,“有点儿小心思,不也挺有趣吗?”

“不觉得。”

“哈哈,生活要有点儿情调。你呀,就是有点儿想不开。”美妇说着,伸手摸向那安保的脸。

那安保脚下微微一动,却是巧妙的避开了美妇的手。

美妇的眼睛微微眯起,笑意盈盈的转身进了小楼。

……

王凯手里抓着一块牛肉,一边啃着,一边在厂区里瞎溜达。

那辆熟悉的小箱货,从眼前经过。

王凯看了一眼,凝眉道,“我已经进来这么多天了,还有人变身吗?”

“这事儿不好说。”一个守卫说道,“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些人可能在感染病毒之后,要很久才会变身。另外,开云虽然查封了,却并不表示开云的研究会被彻底搁置。呵,那么神奇的病毒,总有人会感兴趣的。时间长了,也总难免马失前蹄,从而出现什么意外。”

“有道理。”王凯应一声,回头看着那守卫,道,“说起来,小柳,说说你变身的事情吧。”

“我?没什么好说的吧。”小柳是六个守卫里,最喜欢说话的一个,性格也是最开朗的。

“说说吧,最好别跟演讲的那些人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煽情。”王凯道。

“哈哈,还好了,我的故事,一点儿也不煽情。”小柳说道,“甚至还有点儿喜剧。你真想听啊?”

“你这么卖关子,我更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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