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众人脸上一转，朱灿便已大致猜到了每个人的心思。对于程咬金的护佑之情，朱灿自然颇为感动，但他同时也理解李世民、秦琼等人此刻的矛盾心情，因而并没有多想什么。

“呵呵，”

当下，朱灿很快笑起来：

“原来齐王殿下早已知道了我的存在，既然如此，如若我不去的话，只怕你们众位无法向他交代了。”

言下之意，朱灿已经决定同去齐王府赴宴了。

朱灿的表明态度让一旁的程咬金吃了一惊，后者当即忍不住抓着朱灿肩膀，怒吼道：

“蠢货！难不成你当真以为齐王请你去是要帮你封官拜爵的！”

程咬金的两只牛眼使劲儿瞪大了，其中闪烁的意味无外乎是告诉朱灿，只要他出言拒绝，李世民他们是无论如何不会强人所难的。

然而，朱灿还是摇摇头，笑道：

“程叔叔不必担心，既然齐王他们已经注意到了我，那么我纵然想要躲，也是躲不过的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光明正大前去走一遭，我想到时候有诸位叔叔在场，齐王殿下也不能奈我何，对吗？”

一边笑着，朱灿一边看向了其余众人。

当下，众人无不点头，侯君集沉声道：“那是自然，只要有我们在，齐王他绝不敢动你一根毫毛。”

杜如晦也紧接着道：

“依眼下来看，齐王的确不可能公然有什么举动，现在就只需防备两件事情，一是齐王借什么由头来对付二郎你，比如像之前对付尉迟将军那般；二来，就是齐王还有可能借机来胁迫朱将军等人，不过只要我们将二郎好好保护，那对方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杜如晦说得不错，如果李元吉想要对付朱灿的话，无外乎就是这两种可能，要么借机残害，要么趁势胁迫朱老三等人，而这两种情况下都需要众人仔细应对。

此时，李世民依旧有些心中不忍，面对朱灿犹豫道：

“二郎你可是想好了，今夜果真要随我们一同前去吗？你其实并不算我王府里的人，如若你不愿前去，我绝不勉强。你要想清楚，这次我们虽然料定齐王不敢公然动手，但是期间出现什么情况也是在所难免的。”

李世民为人宽仁，虽然局面为难，但是这一句话却是发自肺腑。

当下，朱灿没有多说，也没有去看程咬金拼命乱眨的牛眼，只是淡淡道：

“殿下放心，我是自愿前去。”

话音一落，程咬金长叹一声，已经是放弃挣扎。程咬金不明白，其实朱灿对于这种事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料定自己最终会彻底卷入这场风波之中，因为自从朱灿得知朱老三等人的身份之后，他便已经预料到了今天。

“那好！”

很快，李世民也不再犹豫，只见他紧盯着朱灿道：“既然如此，今夜傍晚之前你便赶来王府中，然后随我们一同赴宴。你放心，有我李世民在，定能保你平安无事！”

李世民的话中透漏出一种决绝，显然是下了决心的。事实摆在眼前，如果堂堂秦王李世民连一个朋友都保护不了，那么日后也就不用在长安城混了。

话音一顿，李世民又看向其余众人道：

“你们各位也是一样，今夜谁也不许有失，否则我李世民心中难安！”

“多谢殿下！”

众人齐声答应道。

片刻后，众人已经逐渐商议出前去赴宴的人选，应李元吉邀请，除李世民外，程咬金、秦琼、侯君集这些武将是一定要去的，而房玄龄等文臣却不会随行。当然，一同随去的还会有秦王府的数十名将士，这些年来，李世民无论出行去哪里都习惯性地带上这些人，此举完全是为了以防万一。

朱灿的随行身份其实并不用编造，他现在已经算是秦王府的九品校尉，完全可以和那数十名将士呆在一起，反正对于他的真实身份齐王应该是早已知晓，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了。

众人商议到最后，就只剩下唯一一个问题，那就是是否将此事告诉尉迟恭。以尉迟恭此时的情况，无疑是不宜参加这次行动的，可是众人一想到尉迟恭伤在李元吉手下后反而不能有所回报，心中不免不是滋味。

最后时刻，还是众人将目光看向朱灿。

朱灿心中会意，不由得苦笑道：

“殿下放心，尉迟叔叔身体健壮，有我在旁照料的话，带伤赴宴也未为不可，最重要的是我劝你们不要刻意去瞒着这件事，否则日后被尉迟叔叔得知，只怕会是他毕生的一大遗憾。”

话音一落，朱灿无奈摊了摊手。

而众人自然也明白朱灿的意思，当下也只好默然认同了。

事情商议已定，众人很快便分别离开秦王府而去，同时约定在傍晚之前赶来王府会合。

朱灿是随着程咬金父子一同出来的，他刚一骑着马走出王府，就被程咬金扯着脖子一阵痛骂。因为刚才朱灿擅自答应前去赴宴的事情，程咬金心里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儿。

老程也是恨铁不成钢啊，一路上马嘴大张、唾沫横飞，压根儿就没有停过。什么‘兔崽子不知好歹’‘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目无尊长，擅作主张’等等，总之就是一顿臭骂。

朱灿知道程咬金说到底是关心自己，心中感动，便也笑着不还口，只是到最后才突然笑道：

“程叔叔莫怪，侄儿自然知道你是关心我的安危，可是事到如今二郎已经是别无选择，您仔细想想，如果我刚才出言拒绝，秦王殿下等人固然不会强人所难，可是在他们心中我朱灿便已经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试问，这等人纵然再如何身怀绝技，又岂能当做自己人看待？程叔叔你也知道我一心想要加入秦王府的原因，假设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个地步，日后我朱灿还凭什么能在帮助到我老爹他们呢？难道秦王殿下他们会将一个贪生怕死之辈的话听在耳中？”

一句话说得老程目瞪口呆，不由得一阵哑然。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朱灿说到底还是在为朱老三等人考虑。刚才朱灿之所以毅然答应前去赴宴，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积攒日后挽救朱老三等人的砝码！

事到如今，关于朱老三等人的处境依旧是朱灿心中的一块心结，程咬金也没有想到原来这件事从始至终都一直在朱灿心里。

“二郎，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原因才——”

当下，程咬金脸色通红，有些说不出话来，但心中着实为朱灿对朱老三的父子之情而感动。

朱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顿了顿后又道：

“当然，无论如何，侄儿还是要多谢程叔叔的关心，今夜虽然安危难料，不过有您护佑，二郎心里便已是多了一分底了。”

说着，朱灿在马上站起身来，郑重向程咬金行了一礼。他这话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也是对程咬金关心之意的由衷感激。

老程早已是满脸通红，一张大嘴开开合合半天，也不知说什么好。末了，他才叹息一声道：

“唉，罢了，二郎，刚才是我错怪你了，原来你心里还有这么一层考虑。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做实在太过冒险，齐王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你的身份，又岂会轻易放过你？刚才殿下他们都说齐王会有两种可能来对付你，但是在我看来最有可能的还是后一种，那便是以你来要挟你爹娘，逼迫他们加入长林兵。你想想，假设你被齐王所制，事情岂不是更糟？如果事情真到了那种地步，不要说殿下等人会心中不安，就连我老程，也是没脸见你爹娘和老郑他们了。”

一边说着，程咬金依旧是满面愁容，也不知如何是好。

朱灿表面上沉吟不语，实则心里却在想着许多事情，他想老程说的不错，自己这么做的确是冒了很大风险，到时候一旦不小心，只怕会适得其反，反而沦为齐王手上的砝码。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今夜过后就该是自己正式和朱老三等人摊牌的时候了，希望还能来得及让这一伙儿人及时加入秦王府吧。

朱灿没有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此后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一言不发，而程咬金也是神游物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三人中，程处默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懵懵懂懂，但多少也明白今夜自己的师傅将要面临一次劫难。

当下，只听他有些畏首畏尾道：

“老爹，你若是担心师傅的安危，那就让孩儿今夜也一同前去吧，多一个人总多一分力，孩儿会好好保护师傅他老人家的。”

越说到最后，程处默已经是越加话音低落下来，似乎深怕被程咬金教训一顿。

然而，朱灿和程咬金此时却不由得‘噗嗤’一声，齐声笑起来。

当下，程咬金虎目之中流露出一丝爱怜之意，只是表面上依旧是习惯性的一脸严父形象。

一旁的朱灿则是笑着摸了摸程处默的头，笑道：

“好，处默有此心意师傅就已经满足了，今夜你可以一同前来，不过只需照顾好你自己即可。还有，师傅我虽然大你一辈，不过年龄却相差无几，你日后切不可用‘老人家’这三个字了啊……”

说着，又是惨然一笑。

一路赶到程府，老程父子要先行回府去，而朱灿则要继续去往将军府。按照李世民的意思，今夜便由朱灿护送尉迟恭同来赴宴，到时候想必李元吉会大吃一惊。

临别之际，程咬金犹豫再三，还是向朱灿嘱咐道：

“二郎，你这次主张让敬德一同赴宴是对的，敬德必然会对你感激于心。当然了，现在我感觉到这次宴会的重心已经逐渐转移到你身上，你赶到将军府后和敬德他仔细商议一番，我想不出意料的话，他也会教你一些好东西的。”

“哦？好东西？那是什么？”

朱灿闻言有些愕然道。

当下，程咬金也不多说，只是随口笑起来：

“呵呵，你只管去了就知道，敬德这家伙一向吝啬的很，如果这次他肯将那样东西教给你，那就说明他是彻底拿你当自家人了。当然，你也可以大赚一笔。现在我也想明白了，该来的总归要来，今夜我便只管看你大显身手了。”

笑到最后，程咬金面带神秘，双腿一夹，便驾着马和小程一同回府去了。

朱灿对程咬金的话想了半天也没怎么明白，最后索性不想，心道：不错，该来的总归要来，一切就要看今夜的情形如何了。

微微沉吟片刻，朱灿也不转回宜阳坊朱家，直接纵马狂奔，赶向将军府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