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客运绝不是赵正的最后目标,特别是乡镇交通这种乡镇企业家都不愿意碰的事情。假如一张汽车票一块五,利润是六毛,一年客运量十万,才六万的利润。这个数字翻十倍,客运量达到一百万,也才六十万。
滨江镇的规模不大,包括他的几个行政村和乡,总人口十一万二,用中巴把所有的乡村都连接起来,组成一个运营网络,撑死了也就大概一百万人次的客运量。
一年六十万的利润,是不是很多?
当然多。
但就算平均每天达到三千人次的运量,它所产生的效益,也不都全是赵正的。
严格来说,就算是私人跑短途营运,还必须得挂靠在国营这一块,所产生的利润是要分成的。城市之间和长途客运的效益分成非常苛刻,乡镇运输稍好,农村交通市政让利大,但比例也不会很高。六十万的利润能分一半给赵正,就已经是天花板了。
这种情况直到几年以后才彻底改观,政府回收城市交通营运权,改公交化运行,而私人的短长途运营活动彻底放开,让个体和客运集团拥有了票价自主权,那样的话,利润就大了很多。
没几天,魏荣那传来了好消息。在招标会上,魏荣平均以低于底价线每公里六十元的“亏本价”拿到了滨江到宜城道路改造工程的全部十四个标段。除此之外,他还拿到了四羊镇到宜城二十七个标段中的十二个。预计总投资在一千八百万左右,利润在五百到五百二十万之间。
魏荣一步为先,便处处为先,这让魏家的对头老孙家极其难过。魏荣的出价都是奔着底价线而去的,明显他也知道政府的底线,孙家没想到魏家居然会如此不要脸,实在令人发指。
这个,只能怪孙家的情报战失利。孙家老掌门六十多岁了,听闻了这个消息,一口老血顿时飚了三尺高,没几天就去中医院里躺着去了。
而且魏荣还以低价承包公路改造,为了民生和市政建设做出牺牲的伟大借口,堂而皇之地向市政要到了滨江到宜城的客运独家运营权。市政对口的部门一听顿时就乐了,这个好啊,没问题!城乡交通,就差你们家这种大佬来规范化集团化了。
这种舍本逐末的骚操作,不仅连病床上的孙老头子没看懂,就连魏荣的老爹魏东盛都看不懂了。
魏老爷子把魏荣叫到自己的房间,第一句就是:你脑袋里是不是长了瘤了?
谁都知道,资金对于商人来说就是卵蛋子,自己手里有足够可调用的资金,才能避免被迫变成太监。一个工程时间不长,但投入巨大,而且短期内是没有回款的。魏家在宜城就算再大牌,他家也没有聚宝盆,将近两千万的投资一年半载回不来就算了,他还要去独家运营客运权?
客运是买辆车自己开上路就算完事了的?
图样啊,年轻人!
这种行为赚不到钱不说,还只会让魏家的财政进一步地陷入困境当中,如果在工程款回款之前,再有什么风吹草动,魏家拿什么来抵御冲击?
魏荣被他爹一顿训,还吊儿郎当地站在那一直在看窗户外面。魏东盛骂得口都干了,问魏荣在看什么。
魏荣一转头,“天都黑了,爸,你饿了吗?我请你吃口味虾啊?”
这货你说他纨绔吧,他还干些人事,你说他懂事吧,他一句话把他爹气得一礼拜没跟他说一句话。
但标段投标都已经板上钉钉了,市政那块还打算把魏荣竖个典型,既低价修路,还帮扶乡镇客运,简直商界楷模,连市长都要给他题字一副,以资鼓励。都变成这副模样了,魏东盛还能说什么?他对他儿子的高调是万念俱灰,心里顺便就对出主意的赵正越来越觉得不爽。
这老孙家派来的奸细吧?
神特么奸细,哈哈哈!赵正听魏荣一口气说完,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说真的,魏公子,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搞定了,而且比我预期地要好地多得多!”赵正言归正传,“那我再麻烦你呗,再去跑一趟市政,跟他们说,滨江的客运不挂靠,我们成立自己的客运公司,采取公司运营制,只交营业税。”
“你疯了吧?”魏荣听完直摇头,“别得寸进尺啊,这可能吗?”
“事在人为嘛?”赵正又开始嘿嘿嘿地笑,“做生意嘛,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什么条件都不开,你还指望他们能给你一口汤喝啊?独家运营,独家运营,什么叫独家?你市政一脚我镇政府一脚的,那叫独家?那叫浑水摸鱼!”
“那也不带你这么谈条件的,十块钱的衣服,你出五块钱我也就认了,你现在只出五毛钱,你觉得那帮人能同意?”
赵正吸了吸鼻子,“你不有市长这条线吗?实在不行让他帮你出头啊!”
“那市长也不是我家亲戚啊!”魏荣看了一眼自己的电话,怕不是电话那头是个疯子,自己以前没发现?
“得!电话里我也跟你说不清楚。”赵正摇了摇头,魏荣这家伙悟性太低,几句话肯定教不会,于是想了想道:“找个时间来一趟滨江吧,我教你一招虚张声势!”
魏荣一脸懵逼地挂掉了电话,他突然发现赵正好像是越来越嚣张了。按理说,他才是大股东啊。赵正目前一分钱没出,张口闭口就虚张声势?
跟谁俩呢?
魏东盛一直在客厅里看报纸,直到魏荣从卫生间出来,才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业务上的一点小问题。”魏荣一边说,一边进房间收拾东西。
魏东盛放下报纸,“你干嘛呢?吹牛逼收不回来了,于是就收衣服准备跑路?准备跑哪呢?你护照办了吗?毛里求斯不错,香港好多犯了事的人都去那。”
魏荣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亲爹,叹了口气,说道:“去滨江!”
“去滨江?去滨江干嘛?”
“拜师,学艺!”魏荣没好气地背上了包,两脚一迈,“哐”一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