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客运市场很早之前就存在,建国之前就有这个行业。但行业的发展受到公路条件、运营组织的限制,在国营时期效益并不太好。再加上改开之前,主要靠介绍信出门的年代,人口流动性差,所以公路客运行业几乎销声匿迹。八十年代末,国营客运消亡,私人买一辆中巴车就能上路的年代正式到来。
滨江到宜城,距离五十公里不到,人均票价一块五。别看票价低,但效率高。而且,南下打工趋势越来越深,直到97、98年达到最高潮,铁路部门自93年春运以后,就迎来一次一次的最高峰。成千上万的农民工起步南下,滨江附近的村镇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几乎看不见年轻人,对公路客运而言,具有很多潜在客源。
在赵正的记忆里,光一个春运,就能赚回两辆中巴车。
但赵正不会蠢到去买车。因为现在在马路上跑的那些中巴,就是他的目标。只要拿下了独家运营权,这些车就只能停摆。他不怕闹事,滨江镇政府那边甘俊华可以帮忙摆平。而且他也不打算赶尽杀绝,始终还会给人留下一条活路。至于维护和修理费用、人工这一块,农机站就能全部解决。
简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计划,当然,前提是魏荣必须全力配合。
让魏家牺牲掉标价,做出一些让步,政府那边协商好,他们会很乐意的。这种是送上门来的钱,没有人会拒绝。
魏荣咀嚼着赵正的计划,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声音,“你这个人呢,真的跟鬼一样。谁都想不到,你会为了公路运营权来牺牲我魏家。那么问题来了,怎么分账?先说好,亏本的买卖我不做,别到时候路修好了,运营权拿下来了,你却把我一脚踢开,别怪我丑话说到前头,就算彭婉亲自说情,我也弄死你,绝不打折。”
分赃这种事情很容易产生矛盾,赵正的本钱少,投资修路这一块他也只能小打小闹,最多弄个标段来意思意思,再多就不行了。但魏荣嘴里说的亏本,实际上是不存在的。现在公路修建成本大约占工程总额的百分之四十到五十,他把价钱压下来,只是少赚了一些,仍旧还有很大的利润空间。
至于股权怎么弄,魏荣的意思是给赵正两个小标段,然后只拿利润的百分之五十。他算过一笔账,两个标段的投资大概是六十万左右,如果按标的底线算利润的话,大概能有二十万的样子,但因为要超过底价竞标,所以这个数字还会进一步地缩水,顶多十七八万撑死了。赵正觉得无所谓,就算这十几万利润全给魏家,他也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所以欧阳亮山说他是个败家子是有道理的。
魏荣不是铁公鸡,上千万投资的工程,几万块算个屁。他们垫资修路,政府的回款可能会拖个一年两年,但赵正的钱他不打算拖,只要验收合格,就当场给钱。只是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该说清楚的,还是要提前说清楚。
魏家打算用五个月的时间修通这条路,前期政府已经做好了征地摸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天二十天后就能把路线定下来。一个月后,基本就能进场施工,赶在春节前把路修好,是所有人的最终目标。
至于独家运营权拿下来了之后怎么操作,事情还早,以后再说。
两人在车里聊了半天,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标会还没参加呢,就谈起了分赃的事情,是不是太猴急了?搞得好像十拿九稳一样,还你几个标段,我几个标段……
赵正和魏荣一起哈哈大笑,魏荣一把拉下手刹,没有事,包在我身上!
魏荣把他送到了汽车站,赶了午饭前的一班车,赵正回到了滨江。
甘俊华还在和拖拉机死磕,现在是农忙时节,拖拉机的出勤率实在是太高了。所以这段时间甘俊华没有参合到赵正的生意当中,只是他手里的那一百件货,已经脱销了。
还没下录取通知书,甘俊华就迫不及待地摆了谢师宴。把赵正表弟甘杰的老师校长什么的,还有一些长辈都请了过来,甘俊华虽然孤苦伶仃,但偌大的一个甘家屋场就在农机站边上。摆宴的那天,甘俊华祭出了自己的法宝一条一条浑身大红色的百顺香烟,甭管认识不认识,站在马路上,逢人就发:“抽根百顺,讨个彩头!抽根百顺,事事顺心!”
那年代大学生凤毛麟角,简直就是村镇的骄傲。很多人都想蹭点喜气,而且这百顺烟名字还好听,一探头,就看见桌子上摆的烟,也都是百顺。乡下人没什么见识,只知道这些五块钱一包的烟确实是好烟,人家考上大学,是占了烟的喜气,好多人都羡慕地不行。
都不需要过多的宣传,马上就有人效仿,人群效应链的威力巨大,滨江镇上的百顺烟没有两个礼拜就脱销了。那些烟以前摆在柜台上,摆的久的时候都能摆两年。结果最后无论是婚嫁丧葬,还是升学乔迁,都嚷嚷着要上百顺。
毕竟喜气啊!
这个事情其实早在赵正意料之中,乡下人其实挺可怜的,收入不高,也没有什么眼界,平常要他们买个五块钱的东西扣扣索索,但是一旦和酒宴、顺心、旺财、面子等等词汇联系到一起了,又能爆发出巨大的消费力。所以乡镇和在城市里的销售手段完全不同,城市靠渠道,乡镇靠口碑。
甘俊华还想再做百顺的生意,但听说赵正已经洗手了之后,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且赵正手里现在两手空空已经没货了,以后再要做,就得从烟草公司里拿,拿烟的资质低,数量少,赚不了几个钱不说,跟风的还多,时间和人工成本算下来,还不如帮人开车送货。
赵正蹲在拖拉机跟前,看甘俊华很认真地拧螺丝。
“舅,辞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