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永远是一个古怪的游戏。

“胜利号到此来和海盗毫无关系，”德莱蒙向塔希的使者保证，“也不是为了搜寻某个隐藏在明檀的逃犯。我们到这里只是为了补充给养，并搜集情报。”

“关于海盗的？”法克不快地推测。

“关于一座岛。”德莱蒙回答。

“一座海盗岛？”法克的问话更像是审讯。

德莱蒙将烟斗从嘴里拿开，严厉地盯着法克，只字未发。

“据说诸国中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讨海人能比明檀这里经过更多的风浪，”德莱蒙停了很久，才再次开口，“我正在寻找一座传说中的岛屿，许多人都知道它，但几乎没有人曾经看见它。”

法克没有回话，看来他根本没有理解德莱蒙的意思。

“我可以和你们谈谈条件。”船长说。

“什么条件？”法克急忙问。

“我，和我所有的船员，都会安静地留在胜利号上，胜利号也将远离港口。这可以让明檀继续保持以往的和平。我们无意于在你们的岛上追捕任何人，这其中也包括那些违法者。但一定有很多人会愚蠢地以为胜利号在这里比在别的地方软弱，并对胜利号发动攻击。”

法克禁不住点了点头。在自由斗篷里，他就已经听说，港口里有几艘船对胜利号的出现感到非常不满，他们也许会联合对付她。

“我们会留在港口区边缘以外，”德莱蒙继续说道，“而你，法克·塔玛斯，你要为我们搜集我们所需要的情报。”还没等法克回答，德莱蒙就扔给他一袋子金币。“橘子，我需要前往橘子的海图。”

“橘子？”法克的声音中满是疑虑。

“据我所知，它在西南的方向。”德莱蒙说。

法克紧皱眉头，想把金币扔回去。但德莱蒙举起一只手，阻止了他。“深水城的领主们不希望知道他们的船只在明檀受到冷遇。如果你们对深水城的合法船只做不到一座自由港所应做的事情，那你们就是在宣称，你们是违法者的庇护所。你们的领主塔希将不会为这种宣称所带来的结果而感到高兴的。”

这几乎已经是一种威胁了。当法克收回金币的时候，德莱蒙感到一丝欣慰。

“我会和领主大人说的，如果他同意的话……”小个子使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德莱蒙将烟斗送回到嘴里，向凯瑟拉点点头。女射手从树后走出，放松了弓弦。当她走过法克身边时，毫不眨眼地盯着他。他也同样还以颜色。

但是当兰尼斯特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信心遭受了严重的打击。而五百磅重的黑豹当头落下，终于让他战栗的身体软倒在地。

法克第二天就划船来到了胜利号上。尽管德莱蒙对他报以热烈的欢迎，但他还是显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是对这艘剑湾的传奇舰船保持着充分的敬畏。

那次上岸的人差不多都来到了甲板上，向法克问好。利比亚回到了星界的家里，不过罗丽兰和哈西加入了这次的欢迎队伍。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兰尼斯特认为这是一件好事，罗丽兰作为一名高强的魔法师，应该可以帮助控制哈西的力量。说不定死板的罗丽兰能让这个永远笑个不停的哈西难受一下！

“你得到我要的情报了？”德莱蒙开门见山地问。胜利号至今还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但杜得蒙并不幻想他们能够在明檀得到真正的安全。这里想毁灭他们的船只绝不止十几艘，他们最好尽快离开。

法克向船长的私人舱室望去。

“就在这里吧，”德莱蒙坚持说，“说完就离开。我没有时间耽搁，而且我也没什么需要瞒着我的船员。”

法克环视四周，点点头。他不想在这时争吵。

“情报呢？”德莱蒙问。

法克看着他，仿佛有些惊诧。“哦，对，”他显得有些结巴，“我们找到了一张地图，但那上面画得并不详细。我们无法确定你要找的岛是否存在。也许它只是一个传说，那么，当然也就不会存在一张能找到它的地图喽。”

他的幽默并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他只得镇定了一下心神，清了清喉咙。

沉默了半晌，德莱蒙说：“你拿了我的金子。”

“领主大人希望能得到另外的酬劳，”法克回答，“这次不是金子。”

德莱蒙眯起的眼睛，射出令人胆寒的目光。他将烟斗插入唇间，长长地吸了一口。

“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法克马上向德莱蒙做出保证，“而且我的领主将不只提供一张地图。你需要一位魔法师或牧师为你创造足够大的空间，以保证你能携带足够的给养。”

“我们能做到这件事，”哈西插话道。他把一只胳膊搭在罗丽兰的肩膀上。坏脾气魔法师的满脸怒容吓得他又把手抽了回去。

“呃，是的，但不需要，不需要，”法克慌促地说道，“领主大人有一只非常奇妙的箱子，一个魔法容器。他可以把它借给你们，还有那张地图。但一袋金子还无法换取这么多东西，还请你们帮个小忙。”

“说吧。”德莱蒙开始感到不耐烦了。

“他。”法克指向兰尼斯特。

兰尼斯特急速抬手，挡住了想冲上前痛打法克的凯瑟拉。

“他？“德莱蒙怀疑地问。

“领主大人只是想和这位皮克斯尔见一面。”法克急忙解释，他感到了自己所面临的危险。暗影岛周围的海水非常寒冷，没有人愿意从这片宽广的冷水中游回去。

“只是因为好奇么？”凯瑟拉推开兰尼斯特的胳膊，大声说：“那就让我教训教训你们的领主大人！”

“不是，不是。”法克竭力做出解释。但如果不是兰尼斯特挡住众人，他根本来不及再说出一个字，就会被扔进海里。

“你的领主想要做什么？”皮克斯尔平静地说。

“你的英名广为人知，善良的皮克斯尔，”法克仍显得口吃，“有许多逃进明檀的海盗都曾经提到过你。因为你，胜利号才没有……”他停住口，偷偷看了德莱蒙一眼。

“才没有受到来自明檀港的袭击。”德莱蒙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他们不敢挑战你，”法克这才敢继续说下去，他看着兰尼斯特，“我的领主也是一位有名誉的战士。”

“搞什么！”凯瑟拉嘀咕了一声，猜测着将会发生什么事。兰尼斯特已经大致掌握了法克的意思。

“只是见见面，进行一场比试。”

“只是为了证明谁更强大么。”兰尼斯特对这种无聊的竞赛感到有些厌恶。

“是为了那张地图，”法克提醒他，“还有那口箱子，这些可不是小回报。”考虑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无论你是输是赢，你都会得到这些。”

兰尼斯特看了看凯瑟拉，又转向德莱蒙，然后是所有船员。他们毫不掩饰地倾听着对话的每一个字。

“就这样吧。”皮克斯尔说。

凯瑟拉抓住他的胳膊，紧盯着他的眼睛里露出反对的神情。

“我不能要求你去做这件事。”德莱蒙说。

兰尼斯特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浮现出笑意，“也许是我希望能知道谁是更好的战士呢？”他回头看着凯瑟拉。她了解他的一切，当然也知道他的真实目的。

“在黑暗精灵来到秘银厅以前，你也曾为了提玛欧斯之牙不惜同勃鲁西克一战，这次又有什么分别呢？”兰尼斯特问她。

确实，凯瑟拉必须承认。在皮克斯尔战争之前，勃鲁西克曾要求阿莱格里交出提玛欧斯之牙，否则他就会打破野蛮人与矮人的联盟。而阿莱格里是绝不会把提玛欧斯之牙给他的。凯瑟拉便前往坚石镇，挑战勃鲁西克，并击败了他。这段回忆让她明白了兰尼斯特的职责，也让她最终放开了兰尼斯特的手臂。

“我很快就会回来。”兰尼斯特留下这句承诺，便跟随法克踏上小船。

德莱蒙、凯瑟拉和其他船员目送他们离开。凯瑟拉注意到船长紧锁的眉头，仿佛他感到某种失望，感觉敏锐的年轻女子完全能理解船长的心思。

“他不想战斗。”她向德莱蒙保证。

“他是想知道谁更强么？”德莱蒙问。

“他这样做是因为对朋友的忠诚，”凯瑟拉回答，“没有其他原因，兰尼斯特忠实于对你和全体船员的友谊。如果一次战斗就能让我们的航程继续，他绝不会有丝毫犹豫。兰尼斯特并不关心谁能取得胜利，他对这种愚蠢的荣誉无动于衷。”

德莱蒙点点头，表情松弛下来。年轻女子的话语帮助他确认了他对友谊的信仰。

一分一秒，不停地流过。随后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胜利号船员的谈话主题逐渐从兰尼斯特面临的战斗转移到他们自己的处境上。两艘横帆船驶出明檀港。它们并未进入外海，而是停在胜利号和外海之间，让船头顶风，从而保持了相对的静止状态。

“他们为什么不抛锚？”站在弩炮后面的维兰问身边的一名船员。

凯瑟拉和德莱蒙站在靠近船中心的位置，他们听到维兰的问题，彼此对望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三艘船扬起帆篷，向胜利号驶来。

“我不喜欢这样。”凯瑟拉说。

“我们也许中了圈套，”德莱蒙回答。“也许法克已经告诉了我们的海员朋友们，胜利号上现在暂时少了一位黑暗精灵。”

“我到瞭望台去。”凯瑟拉从肩头卸下塔玛瑞，跑向主桅。

罗丽兰和哈西已经回到了甲板上，他们显然已经感知到胜利号的危险处境。他们向德莱蒙点点头，走向船尾的维兰和弩炮那里。

随后，所有人都进入等待状态。德莱蒙观察着向他们靠近的三艘船，第四艘船马上又出现在明檀港外。船长知道，他们也许已经被包围了；但他也知道，在罗丽兰的魔法帮助下，胜利号可以在几秒钟之内拔起锚链，驶入外海。任何障碍都挡不住拥有弩炮、熟练的弓箭手和凯瑟拉手中神弓的胜利号。

德莱蒙首先考虑的不是他的船，而是兰尼斯特。如果他们离开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命运落到这位皮克斯尔身上。

这个想法很快就消失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新的恐惧。凯瑟拉的眼睛还没有离开望远镜，兰尼斯特正在回来的报信声已经从她的嘴里播撒到胜利号的每一个角落。德莱蒙和船员们都向凯瑟拉所指的方向望去，但他们只能看见一只小舟正在驶过第三艘海盗船的右舷。

“罗丽兰！”德莱蒙高喊。

魔法师点点头，集中全部精神望向那艘小艇。他立刻就开始施展一个法术。但还没等他的第一个咒语跃出双唇，第三艘船上就已经将一团沥青砸入小艇旁边的海水中，几乎让它倾覆。

“升帆！”德莱蒙喊道，“起锚！”

凯瑟拉弓弦连响，银箭连续不断地向海盗船射去。但那艘船还在三百码以外的地方。

海港外围立刻沸腾起来。两艘最先出现的船升起满帆，开始顺风行驶；第三艘船又向小艇掷出一团沥青；第四艘船的帆篷也在迅速升起。

还没等到罗丽兰的魔法得到完全施展，第三发沥青正好击中小艇的尾部，砸掉了一部分船身。魔法在此时发挥作用，一道波浪抓住小艇，把它径直推向胜利号。兰尼斯特放下已经没有用处的船桨，而法克则在疯狂地舀水。虽然他们冲向纵帆船的速度大大提高了，但严重受损的小艇显然无法撑到胜利号身边。

罗丽兰看到摇摇欲坠的小艇，急忙撤去了自己的魔法，否则小艇很快就会被迅急的波涛打碎。

德莱蒙拼命地计算着他们和小艇之间的距离，以及海盗船赶上小艇的时间。他决定，只要帆篷一张起来，他就会指挥胜利号冲向港口，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危险，他也不能丢下兰尼斯特。

他的计算马上就出现了变数，兰尼斯特和法克已经开始尽全力游向胜利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