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也许而已,”他说。他看回他的淡啤酒,派格里斯注意到,他的脸变得更加严肃,还有一点悲伤。“我不是年轻人,你知道的,精灵?”他问。“目睹一个又一个世纪来来去去,记得那些岁月,那时艾琳娜和莫德里奇·卡尔的双亲的双亲的双亲的双亲还没有感受到他们第一个黎明的温暖。而且我感到老了,你不要怀疑!从骨子里感到老了。”
“敲打石头几个世纪会让你那样,”派格里斯平淡地说,但是他的轻松此时无法渗透矮人的情绪。
“而且我看着我的女儿完全长大了,我的儿子也一样,现在他还有了个小家伙……”克里克的声音轻了下去,深深地叹一口气,然后喝干杯子里余下的酒,完了之后,转过来呆板地面对着派格里斯。“那个小家伙将会变老,并且死去,而我仍旧会在这里,带着发痛的骨头。”
派格里斯理解他,因为作为一个长寿的生命,他也一样明确地看到克里克的尴尬。当精灵,不管是光明精灵还是暗夜精灵,或者矮人,把短寿命的种族人类,半身人,还有侏儒当作朋友,就能预料到,他们将会看着朋友们变老和死去。派格里斯知道,不管他们愿不愿承认,精灵和矮人排斥其他种族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这两个种族要保护自己不受感情的折磨。
“我猜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应该守着自己的族类,呃,精灵?”克里克说完,从眼角狡地看着派格里斯。
派格里斯的表情由同情转为好奇。克里克刚才是在警告他远离艾琳娜?这让风之精灵失去了警惕,真的!并且使得他靠回椅子里,牢牢地瞪视着克里克。他最终了解了自己对艾琳娜的真实感觉,而仅仅是为了遇上矮人这个障碍·或者,克里克是对的,派格里斯是个傻瓜·
风之精灵花了很长时间才稳住自己,收拾起思虑。
“或许,我们当中躲避痛苦的人将永远不明白那些快乐,那些可能会导致深刻痛苦的快乐,”派格里斯最终说道。“最好......”
“最好什么?”克里克打断他。“爱上他们当中一个?跟其中一个结婚,精灵?”
派格里斯仍然不明白克里克想说什么。他在叫派格里斯退后·哪怕只是想象爱上艾琳娜,风之精灵都会被称作傻瓜·
但是随后,克里克摊了一下手。
“是啊,爱上其中一个,”他边说边嘲笑地哼着气,但是派格里斯意识到这个嘲笑同样也针对他自己。“或许把他们中一个当作你自己的来抚养。呵,也许不止一个!”
克里克朝派格里斯瞥了一眼,露齿的微笑从明亮的红胡须后面显露出来。他举杯向派格里斯干杯。“那么,为了我们俩,精灵!”他用嗡嗡的声音说。“一双傻瓜,但是微笑的傻瓜!”
派格里斯愉快地用自己的杯子碰杯回应。他现在知道了,克里克不是隐晦地试图(以一种矮人的方式)阻拦他,而仅仅是为了确保派格里斯理解他内心的深处。
他们继续喝酒。克里克喝干了一杯又一杯,但是派格里斯只是摇晃着那一杯美妙的葡萄酒。
过了好久,才有人再次说话,那是克里克,“嘿,精灵,我的下一个孙儿不会是有斑纹的吧?”他以一种似乎非常严肃的语气嘶哑着说,这样显得更加可笑。
“只要他没有红胡子,”派格里斯不失时机地反击。
“我听说你曾跟一个伟大的野蛮人战士一起旅行,他叫莫德里奇·卡尔,”贝兰尼对德尔切莫斯说。盗贼在第二天黎明过后很久终于醒了过来。
“莫德里奇·卡尔?”德尔切莫斯一边重复,一边揉揉黑色的眼睛,驱走睡意,并将手指穿过纠结的黑发。“我有好几个月没见莫德里奇·卡尔了。”
他没有理解贝兰尼仔细观察他的方式说明了什么。
“我想他去了南方,去找杜德蒙,”德尔切莫斯继续说,他好奇地看着贝兰尼。“我对你来说难道不够男人么?”他问。
黑发的女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故意不回答盗贼的问题。“我只是替一个朋友问问,”她说。
德尔切莫斯的笑非常粗鲁。“你们两个,呃?”他问。“我难道不够男人?”
贝兰尼深深叹口气,滚到床的一侧,把被褥收拾到她身边,并在爬起来时将它们拽开。
到这个时候,德尔切莫斯才注意到她颗露的后肩上那个奇怪的标记。
“那你几个月没跟莫德里奇·卡尔说过话了?”女子边问边走向她的衣服。
“你为什么要问?”
这个问题的本质带着怀疑,这使得女巫转过来凝视着德尔切莫斯,他还倚在床上,用一个肘支撑起来侧卧着。
“一个朋友希望认识他,”贝兰尼相当简略地说。
“看来好象很多人突然想要打听他,”盗贼指出。他仰面躺下,将一条胳膊甩到眼睛上面。
“比如一个暗夜精灵?”贝兰尼问。
德尔切莫斯从手臂下面窥视她,他的表情清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女巫提起搁在椅子上的长袍,从下面抽出一根细细的黑**杖时,他瞪大了眼睛。贝兰尼没有将它指向他,但威胁是很明显的。
“穿好衣服,快点,”贝兰尼说。“我的女主人要跟你谈话。”
“你的女主人?”
“我现在没时间解释什么事情,”贝兰尼回答。“我们眼前要赶很长的路,虽然我有法术沿途给我们加速,但我们最好一小时之内从路斯坎出发。”
德尔切莫斯嘲弄地对待她。“出发去哪里·“他问。“我没有计划要离开……”
他的声音轻了下去,因为贝兰尼走回床边,姿态撩人地单膝压在床沿上,伏下脸,手指点住自己撅起的唇瓣。
“我们有两种方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德尔切莫斯,”她安静而平淡地解释可怜的的盗贼刚受到惊吓,对于敏感的他来说这太平淡了。“一种对你来说相当愉快,我保证,并且担保你安全地回到路斯坎,你这儿的朋友们无疑将会谈论你快乐而持久的笑容。”
德尔切莫斯注视了一会儿这个迷人的女子。“不用麻烦告诉我另一种方法,”他同意了。
“阿鲁姆加德派克没有看到他,”艾琳娜汇报说,“短剑酒馆的任何一个其他常客都没有而他们几乎天天看见盗贼德尔切莫斯。”
派格里斯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这番话。当然,有可能德尔切莫斯的缺席他不在他的寓所里,也不在他经常出没的地方除了巧合之外并没什么。象德尔切莫斯这样一个人总是不停地在活动,从一宗交易到另一宗,从一次偷窃到另一次。
但是自从四个朋友开始寻找这个盗贼,已经一天多过去了,利用了他们所能支配的一切资源,包括路斯坎的城市警卫,还是没有那个人的踪迹。鉴于在深水城希拉克里的党羽所干的事,鉴于大家都知道德尔切莫斯跟莫德里奇·卡尔相识,派格里斯对于他的消失并不高兴。
“你向巫士塔传话了?”派格里斯问瑞吉斯。
“这对一个法师来说等于抢劫,”半身人回答。“不过是的,他们一旦能够查找出海灵号法师罗比拉德的位置,就会传话给他。说服他们做这项工作花了半袋多金子。”
“我给了你一整袋来支付这项任务的报酬,”克里克淡淡地指出。
“即使用我的红宝石坠子,说服他们做这项工作还花了半袋多金子,”瑞吉斯宣称。
克里克只是低下头,摇了摇。“嗯,那就是说你安全地保存着将近半袋我的金子,馋鬼,”他故意在证人们面前公开陈述。
“那些法师们有没有说什么关于海灵号命运的事?”艾琳娜问。“他们知道她是否还浮在海面么?”
“他们说他们没有看见任何东西显示出有什么不寻常的,”瑞吉斯回答。“他们在各个码头上有联络点,包括许多海盗。如果海灵号在任何靠近路斯坎的地方沉没了,庆祝活动马上就会展开,并且会非常喧哗。”
说实话,这不能算非常确定,但另外三个把这番话当作极大的希望。
“这又把我们的话题带回德尔切莫斯,”派格里斯说。“如果海盗克里试图首先发动攻击,以赶走杜德蒙和莫德里奇·卡尔,那么也许德尔切莫斯会成为一个目标。”
“杜德蒙和这个盗贼有什么联系呢?”艾琳娜问,一个完全合乎逻辑的问题,派格里斯显然被难住了。
“也许德尔切莫斯跟希拉克里联盟了,”瑞吉斯推断说。“一个告密者?”
半身人还没说完,派格里斯就在摇头。根据他跟德尔切莫斯的简短会面,他认为此人不会做这种事。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德尔切莫斯的忠诚似乎并不难买。
“我们知道克里些什么?”风之精灵问。
“我们知道她不在这儿附近,”克里克缺乏耐心地回答。“而且我们知道我们在这儿浪费时间,就是这样!”
“完全正确,”艾琳娜同意。
“但是北方已经是深秋了,”瑞吉斯插话。“也许我们应该向南方开始我们的搜寻。”
“所有的迹象表明,希拉克里在北方停靠,”派格里斯很快回应道。“我们从德尔切莫斯和裘斯帕德尔那里听来的传闻说她在那里某个地方。”
“在这里与移冰之海之间有很多海岸,”克里克插话。
“因此我们应该等待?”瑞吉斯很快接口。
“因此我们应该开始行动!”克里克同样快速地反驳,而且由于派格里斯和艾琳娜两人都同意矮人的推论,那天晚些时候,四个朋友离开了路斯坎,仅仅在德尔切莫斯和贝兰尼离开该城后几个小时。但是后者有许多魔法增强,而且知道他们要往哪儿去,很快就遥遥领先。
如往常一样,当海灵号滑进深水城众多的长码头中一个停泊时,莫德里奇·卡尔是第一个下船的。这一天,尽管野蛮人因可望再次见到黛丽和柯儿森而相当兴奋,他的脚步中却没有什么弹性。杜德蒙上次在十几天前跟他真诚地讨论,使得许多事情对莫德里奇·卡尔来说变得清晰起来,迫使他去照一照镜子。他不喜欢其中的映象。
他知道杜德蒙船长是他的朋友,一个真诚的朋友,曾经救过他的性命,尽管有证据证明他曾与德尔切莫斯一起试图谋杀这个人。杜德蒙曾在没有其他人愿意相信莫德里奇·卡尔的时候相信了他。他曾在囚犯嘉年华中没有一句疑问地搭救了莫德里奇·卡尔,恳求人们承认莫德里奇·卡尔没有参予任何杀戮计划。杜德蒙曾欢迎莫德里奇·卡尔登上海灵号,并且多次改变他用来捕猎海盗的纵帆船的路线,力图找到捉摸不定的希拉克里。杜德蒙于他们返回基地港口的行程中,刻意在莫德里奇·卡尔眼前展现了一个镜中的影像,即使这个影像令他怒气翻滚,莫德里奇·卡尔也无法怀疑其中所包含的真实。
杜德蒙尽可能圆滑地告诉他事实,告诉他,他曾经是谁。
莫德里奇·卡尔现在无法忽略这个事实。他知道他跟海灵号一起航行的日子到头了,至少在这一季。如果海灵号要往南去,正如她惯例的冬季航线实际上,这是唯一可行的冬季航线那么遇上克里的机会很小。如果这艘船不打算去找克里,那么还有什么必要让莫德里奇·卡尔在船上呢,特别是,如果这个野蛮人战士和他冲动的战术是一个会给船员们造成损害的因素。
这是症结所在,莫德里奇·卡尔知道。这是镜中的事实。骄傲的贝奥尼加之子以前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战士之外的任何身份。生命中曾有许多次,莫德里奇·卡尔做过令他无法感到自豪的事没有一件比他打艾琳娜耳光的时候更加痛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