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派拉克。”奥伯伦大笑着说。“你从来不明白你的地位,对吧?恩诺兰并不是派你来让坎德拉皈依改宗的。”
派拉克惊讶地抬起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有恩诺兰的亲笔信。
“是,我知道你的命令,祭祀主教。”奥伯伦说。“有空再重读过那封信吧。恩诺兰派你来不是让坎德拉皈依改宗,派你来是要告诉那些人他们即将面临的灭亡,你只是来让他们分心的。伊凡托之类的人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而我则准备着入侵这座城市。你的确把你的工作做得很完美。”
“分心……?”派拉克问。“但那些人……”
“他们永远也不会得救,派拉克。”奥伯伦说。“一直以来,恩诺兰就想毁灭坎德拉。他需要这样的一场胜利来确保他对其他国家的掌握——尽管你很努力,但我们对郁金香公国的控制依旧很薄弱。这个世界需要知道亵渎特斯拉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那些人并没有亵渎。”派拉克说,感觉到自己的怒火。“他们甚至不认识特斯拉!如果我们不给他们一个机会皈依,又怎么能认为他们会是正直的!”
奥伯伦抬起手,飞快地甩了派拉克一个耳光。派拉克向后跌,脸颊因为那一击而痛得像火在烧——那种非自然力量的气力,透过额外骨骼的强化。
“你忘了你在和谁说话,祭祀主教。”奥伯伦哼了一声。“这些人都是不洁的。只有坎德拉人和巴比伦人能成为新格兰德人。如果我们灭绝他们,那我们就能永远地终结新格兰德异端!”
派拉克不理会自己肿起来的脸颊,随着逐渐增加的惊讶与麻木,他终于了解到奥伯伦的怨恨有多深。“你要把他们全杀光?你要杀死一整个国家的人?”
“这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办法。”奥伯伦说,露出笑容。
兰斯洛特在新的痛苦中醒来。最尖锐的疼痛来自于他的后脑,但还有着其他地方——刮伤、瘀青以及来自全身的割伤。
有一度那实在是太过疼痛,每个伤口都尖锐地刺激着,从不间断,从不减弱。所幸他花了好几个月在应付铎的各种猛烈攻击,和那些令人崩溃的痛苦相比,他身体平时的痛楚——不管有多么严重——都显得轻微得多。讽刺的是,那个让他濒临毁灭的力量反而在这个时候让他维持神智清醒。
虽然还有些晕眩,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被扛起来,然后丢到某种坚硬的东西上——一个马鞍。当马在奔跑的时候,他失去时间感,被迫挣扎抵抗着昏厥的侵袭。有一些声音围绕着他,但他们都在说默比修斯语,而那是一种他不了解的语言。
马突然停下。兰斯洛特呻吟地睁开眼睛,有一双手把他拉下马,扔在地上。
“站起来,新格兰德人。”那个声音说着艾欧语。
兰斯洛特抬起头,眨了眨困惑的眼睛。现在还是晚上,他还是可以闻到浓重的烟味。他们站在一个小丘之下——凯特的山丘。那座封死的大房子就立在几码远的地方,但他几乎看不清楚。他的视线游离,每样东西都很模糊。
真神慈悲,他想。拜托安吉莉娅要平安无事。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王妃。”奥伯伦大喊。“看看我逮到谁了。让我们来做个交易。”
(不!)兰斯洛特试着喊叫,但却只发出一点喑哑的杂音。对他后脑的那一重击一定对他的脑部造成某些伤害,他甚至没办法让自己站直,也无法说话。更糟糕的是,他知道这不会好转。
他无法自我治疗——现在这些昏眩会一直跟着他,永远也不会消失。
——
“你知道不能和他交易。”凯特压低声音说。他们透过凯特狭长的窗户看着奥伯伦,还有摇摇欲坠的兰斯洛特。
安吉莉娅安静地点点头,感觉一阵发冷。兰斯洛特看起来并不好,他摇摇晃晃地站着,看起来仿佛因为火光而迷惘。“真神慈悲,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别看,莉娅。”凯特说,把头从窗户转开。他巨大的斧头——海盗喉碎的斧头——就放在转角。
“我不能转开头。”安吉莉娅低语。“我起码要和他说话——和他道别。”
凯特叹气,然后点点头。“好吧,我们上屋顶去。但一看到弓箭,我们就要立刻躲回来。”
安吉莉娅严肃地点点头,接着两人爬上屋顶。她靠近屋顶的边缘,看着底下的奥伯伦和兰斯洛特。要是她可以说服牧师拿自己交换兰斯洛特,她就会立即这么做。然而,她知道奥伯伦会要求进入房子里,而安吉莉娅绝对不可能会同意这件事。朵拉和小孩们全躲在地下室由卢林照顾着。安吉莉娅不会背叛他们,不管奥伯伦拿谁当作人质。
她开口说话,知道她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兰斯洛特对话。
——
“走!”奥伯伦命令道。
派拉克站在旁边,一个沮丧的旁观者,看着安吉莉娅落入奥伯伦的陷阱。霍格斯僧侣冲上前去,从房子底下的隐藏处跳了出来,他们的脚仿佛钉子般可以从石头和砖块的缝隙中插进去。好几个僧侣已经躲在屋顶的边缘,翻身跳上去,截断安吉莉娅的退路。
派拉克可以听见安吉莉娅和她的同伴在了解到自己的困境时的尖叫。一切都太迟了,一个霍格斯僧侣从屋顶上跳下来,挣扎的王妃已在他的手上。
“派拉克,把你的言灵交给我。”奥伯伦下令。
派拉克只能遵从,打开金属盒让那颗光球跑了出来。派拉克根本不想问他怎么会知道言灵。霍格斯是恩诺兰最宠爱的战士,他们的领袖一定知道各种秘密。
“言灵,我要和伊凡托王对话。”奥伯伦说。
言灵颤动着,很快地光球化为一个带着骄傲脸庞的过胖男子。
“我不认得你。”伊凡托说。“谁在半夜呼唤我?”
“我是那个掌握你女儿的人,国王。”奥伯伦说,重戳了安吉莉娅身侧。尽管不愿意,公主还是叫了出来。
伊凡托的头像转动,仿佛在搜寻声音的来源,虽然他只能看见奥伯伦的脸。“你是谁?”
“我是奥伯伦。霍格斯修道院的教长。”
“真神慈悲……”伊凡托低语着。
奥伯伦的眼睛缩窄,邪恶地微笑。“我想你已经皈依了,伊凡托。没关系。召集你的士兵还有船只。我会在一个小时内抵达巴比伦,如果你没有准备好一场正式的投降仪式,我就会杀死这个女孩。”
“父亲不要!”安吉莉娅大喊。“你不能相信他!”
“安吉莉娅?”伊凡托焦急地问。
“一个小时,伊凡托。”奥伯伦说,接着对空中挥手示意。国王彷徨的脸庞消失,恢复成言灵原本光滑的球型。
“你也会杀死所有的巴比伦人。”派拉克以默比修斯语说。
“不。”奥伯伦说。“其他人会替我办好。我只会杀死他们的国王,然后把巴比伦的船只连人带船地全部烧光。一旦他的舰队没了,恩诺兰就可以把他的军队送上巴比伦的海岸,利用那个国家来展现他的武力。”
“你知道这不是必要的。”派拉克说,感觉一阵反胃。“我已经掌握他了——伊凡托是我的了。”
“他也许会皈依,派拉克。”奥伯伦说。“但你太单纯了,你以为他会让我们的部队登上他的土地么?”
“你是个怪物。”派拉克低语。“你要屠杀两个王国来满足你的偏执。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憎恨新格兰德?”
“够了!”奥伯伦尖啸。“别以为我会犹豫杀掉你,祭祀主教。霍格斯不受律法限制!”僧侣威胁地瞪着派拉克。接着慢慢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注意到他的俘虏。
依旧晕眩的兰斯洛特摇摇晃晃地站在他的妻子旁边,而安吉莉娅被一个沉默的霍格斯战士给抓着。王子颤抖地对她伸出手。
“噢。”奥伯伦说,拔出他的剑。“我差点忘了你。”
奥伯伦凶狠地微笑,然后一剑插进兰斯洛特的腹部。
——
疼痛冲击着兰斯洛特,就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光。他甚至没看到攻击的那一剑。
然而他却感觉得到那一剑,呻吟着、踉跄地跪倒在地。即使这两个月来都身处在痛苦之中,那种疼痛几乎超过兰斯洛特的想象。他颤抖地按住腹部,他几乎可以感觉到铎,感觉如此之……近。
这实在太沉重了,他所爱的女人身陷险境,他却束手无策。疼痛、铎、他的失败……兰斯洛特的灵魂在一层又一层的压力下扭曲变形,最后发出一声绝望放弃的叹息。
在此之后就没有任何痛楚,在此之后也没有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
当兰斯洛特倒下的时候,安吉莉娅大声尖叫。她几乎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痛苦,她几乎感觉那把剑像是插进她自己的腹部。她颤抖着,哭泣地看着兰斯洛特挣扎了一会儿,他的双腿抽搐,接着……停止不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