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左右张望，恐惧地搜寻着阴影中的身影。幸运地，这时夏亚的手下决定行动。他们昏暗的身影走到了日光下，饥渴的眼睛死盯着那个新来的人瞧。这完全强化了那个新来者的恐惧。

“我该怎么做？”那个男子颤抖地问。

“跑！”兰斯洛特命令，接着扯着那个人一同跑进某条小巷。

这个男子不必叫第二次，他逃跑的速度如此之快，兰斯洛特还害怕他会撞到小巷子的另一边，并且迷失方向。他们的身后有些模糊的叫喊，这时布莱恩才明白兰斯洛特做了什么。这个高大的郁金香公国人毫无困难地赶上他们，即使经过了在新格兰德的这些时间，布莱恩的体能还是远优于兰斯洛特。

“以杜洛肯之名啊，你在干什么啊？你这个白痴！”布莱恩咒骂着。

“我等下就告诉你。”兰斯洛特说，并且专注于逃跑上。再一次，他注意到自己不会喘不过气，只是身体渐渐觉得疲劳。一种模糊疲倦感开始出现在他身上，而在三个人之中，兰斯洛特逐渐变成跑得最慢的那位，然而，他却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们要去哪里的人。

“右边！”他对布莱恩和那个新人大喊，并且躲进一旁的巷子。其他两个人跟着，但是也甩不开那些恶棍，而且他们也离得不远。所幸，兰斯洛特的目的地就在不远处。

“混蛋！”布莱恩再次咒骂，发觉到他们要跑去的地点。那是前几天他们去过的其中一间房屋，有着不稳楼梯的那个。兰斯洛特冲刺地闯进去，并且跑上楼梯，差点在楼梯上摔倒两次。一跑到屋顶上，他就用最后一点力气把一堆原本是花架的砖块推进楼梯口，就在布莱恩和新来的人跑上屋顶之后。脆弱的楼梯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重量，立刻垮下来在地上摔个粉碎。

布莱恩走过来，打量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夏亚的手下聚集在垮下来的楼梯边，随即而来的理解暂时压下了他们的野性。

布莱恩白了兰斯洛特一眼。“现在该怎么办，天才？”

兰斯洛特走近那个新来的人，那人爬上楼梯后就瘫倒在原地。兰斯洛特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人的祭品一一拿出来，再把其中一部分塞进腰带，之后他把剩余的部分丢下去，给那些猎狗般的家伙们。争夺食物的打斗声立刻从底下传上来。

兰斯洛特站在楼梯口。“希望他们明白，不会再从我们这里弄到任何东西，然后决定离开。”

“要是他们不这么做呢？”布莱恩问得一针见血。

兰斯洛特耸耸肩。“我们不用食物和水也可以永远活着，对吧？”

“是没错。但是我可不想把我剩下的永生都花在这栋蠢房子的屋顶上。”说完，他打量着新来的人，布莱恩把兰斯洛特扯到一旁，并且小声地询问他。“雷亚林，那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大可以在广场就把食物丢给他们。事实上，为什么要“救”他？就我们所知，夏亚的手下可能根本不会伤害他。”

“我们不确定，更何况这样会让他觉得他欠我们一条命。”

布莱恩哼了哼。“所以你有了一个追随者，也没付出多少代价，只是得罪了新格兰德的所有帮派而已。”

“这只是一个开始。”兰斯洛特带着微笑说道。然而，除了那些勇敢的话语之外，他并没有太大自信。他还是感觉他的脚趾痛得要命，然后他在推砖块的时候，刮到了自己的手。虽然不像脚趾那样疼痛，却依旧是某种持续的痛楚，威胁着要破坏他对计划的注意力。

我必须要持续前进，兰斯洛特对自己重复着。持续努力，不要让痛苦控制我。

——

“我是个锁匠，”男子解释说道。“克莱尔是我的名字。”

“一个锁匠。”兰斯洛特不太满意地说，看着克莱尔，两手交叉在胸前。“然而这似乎没什么用处。你还会做些什么？”

克莱尔忿忿不平地看着他，完全忘记没多久之前，他才因为害怕缩成一团。“珠宝制作可是一项非常有用的技能，先生。”

“在新格兰德不是，雷亚林。”布莱恩说，并在楼梯口偷看一眼那些流氓是不是打算离开。显然他们还没有这样的打算，因此布莱恩瞪了兰斯洛特一眼。

无视于杜拉人的眼神，兰斯洛特转身对着克莱尔。“你还会做些什么？”

“任何事。”

“这样说得太广泛了，朋友。”兰斯洛特说。“你能说得具体一点么？”

克莱尔用一种非常戏剧性的姿态举起双手。“我是个工匠，一个艺术家。我什么事都会做。因为真神赋予我一个艺术家的灵魂。”

布莱恩从他在楼梯口边的位置发出轻蔑的哼声。

“你会做鞋子么？”兰斯洛特问。

“鞋子？”克莱尔带着一点被冒犯的语气回答。

“是的，鞋子。”

“我想应该没问题，”克莱尔说。“尽管这不需要高超艺术家的技巧。”

“一个高超的蠢……”布莱恩还没开始就被兰斯洛特制止。

“艺术家克莱尔，”兰斯洛特用他最标准的外交语调继续着。“新格兰德人被送进这座城市时，只有一件坎德拉寿衣。会做鞋子的人将会非常有价值。”

“什么样的鞋子？”克莱尔问。

“皮鞋，”兰斯洛特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克莱尔。你知道，新格兰德人没有什么试穿或错误这种奢侈的事情，如果第一双鞋不适合，他们就会起水泡，而水泡永远不会好。”

“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永远不会好？”克莱尔不安地问。

“我们现在是新格兰德人了，克莱尔。”兰斯洛特解释。“我们所受的伤永远不会痊愈。”

“永远不会痊愈？”

“你需要一个示范么？艺术家。”布莱恩一副乐于帮助地问。“我可以立刻帮你做一个示范，？”

克莱尔的脸整个吓白，他回头看着兰斯洛特。“他似乎不太喜欢我。”他小声地说。

“没这种事。”兰斯洛特说，他揽着克莱尔的肩膀，把他转离布莱恩可怕的微笑。“这只是他表示友善的方法。”

“如果你这么说，大人……”

兰斯洛特停下来。“叫我言灵就好。”他决定，使用艾欧——瑞欧的解释。

“言灵大人，”接着克莱尔眯起眼。“不知道为什么你看起来有点面熟。”

“你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我。现在，关于那些鞋子……”

“他们必须要完美地合脚，绝对不能有一点摩擦或刮脚？”克莱尔问。

“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容易。也许这超过你的能力所及……”

“没有事情是在我的能力之外的。”克莱尔说。“包在我身上，言灵大人。”

“太好了。”

“他们不肯走。”布莱恩在他们身后说道。

兰斯洛特转身看着高大的杜拉人。“这很重要么？我们似乎也没什么事情急着得做。我倒是觉得这上面还蛮不错的，你只需要坐下来，好好享受它。”

一个不祥的声响从乌云中传来，兰斯洛特感觉到一颗水滴落在他的头上。

“太好啦，”布莱恩埋怨地说。“我已经开始在享受了。”

“雷亚林，我可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布莱恩蹲在兰斯洛特身旁低声说，声音显得不是太有兴致。

“嘘。”兰斯洛特一边窥探广场边的转角，一边命令。那些流氓已经听说了兰斯洛特把克莱尔拉入伙的事情，并且认为兰斯洛特打算组织一个自己的帮派。当兰斯洛特和布莱恩前一天抵达，正要开始寻找新来者的时候，他们发现一群安东尼的手下已经在等着他们。那场欢迎仪式并不是太令人愉快。所幸，他们并没有在逃跑的时候弄断骨头或弄伤脚趾，但是这回兰斯洛特打算用比较迂回的方法。

“要是他们又在等我们怎么办？”布莱恩问。

“也许他们已经在那边了。”兰斯洛特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小声一点的原因，来吧。”

兰斯洛特偷偷溜过转角，躲进一条巷子里。每走一步他的脚趾都在发疼，而他刮伤的手掌和手臂上的瘀青也都在隐隐作痛。更别说如影随形的饥饿感，挥之不去。

布莱恩叹了一口气。“我还没有厌倦死亡到我想要舍弃它，然后跑去体验一下纯粹的痛苦，？”

兰斯洛特转过头，带着宽容的眼神。“布莱恩，有一天你会克服你那些宿命论的悲观主义，而整个新格兰德都会因为这场震惊而倒下。”

“悲观主义？”布莱恩对着蹑手蹑脚穿过巷子的兰斯洛特质问。“悲观主义？我？杜拉人是最轻松、全欧西里德斯中最愉快、最随和的民族了！我们每天都带着——雷亚林？你怎么可以在我替自己辩护的时候跑开！”

兰斯洛特忽略高大的杜拉人，他也试着忽略那些尖锐的疼痛。他的新皮鞋给了很大的帮助。尽管布莱恩先前甚为存疑，克莱尔的作品确实配得上他夸张的自负。这双鞋子很牢固，鞋底牢靠，又能提供确实的保护，而柔软的皮革——来自布莱恩藏书的封面——完美地服贴也不磨脚。

在仔细窥视过转角之后，兰斯洛特开始打量着广场。虽然看不见夏亚的手下，但是他们可能就躲在不远的地方。当兰斯洛特看见城门晃动地打开时，他整个人精神一振。今天又有新人抵达了。然而，当新格兰德的护城守卫推着三个白衣的身形穿过大门时，兰斯洛特吓了一跳。

“三个？”兰斯洛特说。

“神之祝福是无法预料的，雷亚林。”布莱恩从他身后偷偷潜近，开口说道。

“这可让事情麻烦了。”兰斯洛特不满地说。

“很好。走吧。今天的贡品就留给其他的家伙，？”

“什么？就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布莱恩，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

杜拉人说了一些兰斯洛特听不懂的牢骚话。兰斯洛特转过身，安慰地拍了拍那个大个子的肩膀。“别担心，我有个计划。”

“你已经有计划了？”

“我们得快点行动，那三个人随时都可能会踏出那一步，那我们的开场就毁了。”

“杜洛肯！”布莱恩嘀咕着。“你打算怎么做？”

“不做什么。不过，你呢，必须要散步到广场那边。”

“什么？”布莱恩问。“雷亚林，你又在发疯了。要是我走出去，那些流氓会看见我的！”

“一点也没错。”兰斯洛特笑着回答。“你只要跑得很快就好了，我的朋友。我们可不能让他们抓到你。”

“你是认真的。”布莱恩的声音里带着持续扩大的恐惧。

“不幸地，没错。现在快点行动吧，把他们引到左边去，我会解决剩下的事情。我们在克莱尔那边碰头。”

布莱恩气冲冲地说着些什么。“全世界的肉干也不值得……”但他也任由兰斯洛特把他推出广场外。不一会儿，一阵惊讶的咆哮从夏亚手下躲藏的建筑物那边传出来。那群野人冲了出来，把那三个新来的人抛在脑后，只想要追上前几天羞辱他们的家伙。

布莱恩朝着兰斯洛特的方向最后一次投出“都是你”的眼神，接着拔腿狂奔，随便挑了一条路把夏亚的手下给引开。兰斯洛特等了他一下，才冲进广场中央，大力喘息着仿佛精疲力尽的模样。

“他往哪条路走？”他尖锐地质问那三个一头雾水的新来者。

“谁？”其中一个最后鼓起勇气问。

“高个子的杜拉人！快点，他往那边走了？他有解药啊！”

“解药？”男子惊讶地问。

“当然。那非常的稀有，不过应该够我们几个人用，如果你告诉我他往哪边去——你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么？”

那个新来的人抬起摇晃的手，指着布莱恩跑走的方向。

“走吧，”兰斯洛特催促着。“如果我们不快一点，可就永远追不上他了！”接着他开始狂奔。

那三个新来的人愣了一下，接着兰斯洛特那种急迫的气氛感染了他们，他们也跟了上去。于是，那三个人的第一步都是向北，决定他们是夏亚手下的猎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