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幽州境内。

在经过一月有余的等待后，白宫翳一直在等待的那位西塞的神秘使者项伯羽终于来到了幽州，一行足有千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幽州州候的兰雀城。白宫翳那时没有选择出城去迎接，他只是安排了兰泽过去招待一切的事宜，而自己则站在兰雀楼的外廊上驻足看着城门的方向，然后看到了那一行人马呈长串一般进入城中，而最重要的一乘棕色的马车就是那个项伯羽所乘坐的轿子。

“项伯羽是吗？”白宫翳就这样一直注视着，看着有一个人影从那个马车上走了下来，只是怪异的是，那个项伯羽从车上下来后却没有随着兰泽的引导，径直走进城内的厢房处，反而转身向着高耸的兰雀楼的方向望了过去。

白宫翳心头一凛，因为他可以确信项伯羽是在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微笑，就像他早就知道白宫翳正在那里望着他一样。

“果然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白宫翳这下几乎能确定下来，这个项伯羽接下来所要和他谈的定时一些了不得的事情了。

第二日，在幽州的早朝结束之后，按着往常的规矩，家臣们陆陆续续从大殿中退了出去，然后那位项伯羽便在侍从的引导下，缓缓走进了幽州的大殿之中。

而此时，白宫翳正高高坐在大殿台阶之上的州候宝座上，然后面无表情的向下凝望着。

——他确实不是西塞人，因为身上是中原士子的打扮，一声赶紧的棕褐色长衫盖住了项伯羽他的脚面，几乎要贴到了地面上。这样的样式绝对不是西塞那些特色民族所会使用的样式。

白宫翳这样想着，同时他的眼睛还是在不停打量着那个项伯羽，希望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而台阶之下的项伯羽却像是在故意回避一般，故意低着头，迟迟不肯抬起来。

“项先生，您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肯抬头看本州候呢。”白宫翳终于忍不住问道。

“哈，项某只是一介草民，不值得白宫州候您费心思量，更不愿意让项某心中的那些小心思被白宫大人您看得清清楚楚。”项伯羽恭敬的说道。

“有意思项先生果然不是寻常人物。”白宫翳终于明白了，项伯羽不愿意抬头，只是想要表明一种立场，他们两人之间不需要试探，而是实实在在的谈论。

知道了项伯羽的用意之后，白宫翳也就能从容的应对了：“兰泽，你先下去吧，我想和项先生单独谈谈。”

“是。”兰泽也是心领神会，然后朝着身边的那些武士丫鬟摆了摆手，就随着他们一起退出了大殿之中。

“那么，项先生，现在我们可以开始真正的谈论了吗，不需要拐弯抹角，直接聊我们真正想聊的话题。”

“当然可以。”

“项先生此次前来，是摩萨耶大人有什么事情想要与我商量吧。”

“是又不是。”

“恩？”白宫翳心头闪过一丝不悦，说好不拐弯抹角的，结果这个项伯羽又在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白宫州候，其实这一路过来，从西塞到这北境的千里路途中，项某已经先去拜访过了江南三州和中原的里州，之后才急急忙忙赶到了白宫州候长您所管辖的北境三州。”

“哦，竟然是这样一回事，怪不得原先我还在奇怪原本从西塞到北境十日功夫的行程，项先生的使团却走了一月有余的时间。”

白宫翳似乎隐隐感觉到项伯羽接下来要说什么。

“项某人只是想向人族十二州传达着摩萨耶大人的心意，而这份心意需要人族共同的努力。”

“摩萨耶大人的器量真是了不得啊。”白宫翳皮笑肉不笑的应答道，“这样的器量恐怕能装下整个天下吧。”

“这也只是因为摩萨耶大人真正在已天下为己任，真正心怀着天下的表现罢了，他是被神明选定的人，注定要将这盘古大陆上的人族从这样的乱世之中解救出来。”

“所以项先生这一次来，也是想与我讨论这样的事情吗？”白宫翳的语气是冰冷的。

“不，白宫州候，我与你所要讨论的并不是这个天下，而是关于鬼族。”项伯羽这时终于抬起了头，也是白宫翳第一次看清了那张项伯羽的脸。

那是一张很硬朗的脸，带着中原人特有的方方正正的轮廓，但是又在那敞阔的额头上多出了几条西塞草原人才会有的深深的皱纹。

“鬼族？”

“难道白宫州候真的以为鬼族的攻势已经结束了吗？”项伯羽的话语直插白宫翳所在意的正中心。

“我并不确定。”

“那么，凭着北境的势力，又真的有把握赢下这样的一场战争吗？”

白宫翳不说话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台阶下的项伯羽。

“正如我们的摩萨耶大人之前所告示天下的一般，他真的决定想要帮助北境，总要有人去做这样的事情，将人族联合起来去抵御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从前，这样的事情并不需要我们这些州候去做，不是吗，虚会帮我们解决这一切的。”

白宫翳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在他的心里，或者说，在其他的州候心里，都还认同着虚在大陆中的无上地位，超越了一切的真理，那是等同于信仰的力量。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虚并不是从前的虚了，神明终究只站在历史中对的那一边。虚，或许它曾经是人族的信仰，将人族救赎了出来，但是现在，属于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个时代属于真正的英雄。”

“英雄……”白宫翳重复了一句。

“是的。”而项伯羽则从他所站立的原地向前又走了几步，“不仅仅是摩萨耶大人一人，白宫大人，您又怎么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一位英雄呢？”

那是一种魅惑的语调，带着深深的迷离。

——但也许，正才是白宫翳心中从未想过但又深深扎根在他骨髓之中的东西，只是他之前从未察觉。

“项先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很危险的事情。”但是白宫翳的脸上还是一脸的冷漠。

“摩萨耶大人会率领着他的铁浮图北上的，而且他也希望项某将一句他的原话告诉白宫翳州候您。”

“是什么？”

“摩萨耶大人已经决定了，这一次征伐鬼族后，他将在泰山举行封禅。”项伯羽一字一句的说完，然后他便注视着白宫翳，似乎在等待着白宫翳做出反应。

“你说什么！”白宫翳从他的州候宝座上猛然站了起来，脸上是惊恐的神色。

——恩，就是这个表情，跟其他的州候一样。

项伯羽满意的点着他自己的脑袋，似乎对于白宫翳的剧烈反应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