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硕匆匆带着林峰进宫求见汉灵帝。
汉灵帝的身体现在已经十分糟糕,不说整日卧床不起,起码也出不得卧室受不得半点儿风寒,如果不是蹇硕或者张让赵忠等有限几人求见,基本上是见不到汉灵帝本尊的。
汉灵帝委派蹇硕与林峰一明一暗负责保护皇子刘协,所以林峰同样属于汉灵帝暗中发展的力量,对他到是不需要避讳。
汉灵帝斜靠在床榻之上,见到蹇硕脸上露出微笑:“你这老狗不在西园处置军机,跑到朕这里偷懒么?”
蹇硕一脸谄媚的笑容:“陛下,老奴岂敢偷奸耍滑欺蒙陛下,此次求见,确有要事启奏。”
汉灵帝用手点指着林峰:“既然带致柔前来,必然此事与致柔有关,两位爱卿无须多礼,来人,赐座。”
蹇硕感激涕零地表达了被赐座的惊喜与感动,林峰在一旁尴尬癌犯了。
两位咱们说正事儿不好吗?整这么半天虚头巴脑儿的,不累啊!
人家君臣的日常互动走完,蹇硕这才面色整肃地向汉灵帝详细述说了一遍林峰的观点。
汉灵帝吩咐身边的小太监挂起一张能遮盖一堵墙的巨幅地图,让人扶着坐起来,眯着眼睛盯着地图,开始在脑海中推演。
“致柔所虑果然非是空穴来风,嗯,此事不可不防。来人,宣中郎将府朱卿与皇甫卿速速进宫见驾。”
汉灵帝也不是傻子,就算是个傻子,当了这几年的皇帝,也好歹能锻炼出来一些能力了。
既然林峰提出了新的观点,又无法立刻判断出是否符合事实,那便不如召集几位忠臣名将来皇宫里面议一议。
至于何进的大将军府,还是先不要惊动那方,一来何进与林峰分属近乎对立的阵营,另外一个,何进本身不说是个大草包,最起码能力不是很足,有事情安排他去做,何进绝对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但与何进讨论军阵谋略,唔,咱们还是聊点儿别的吧。
很快两位老将入宫晋见。
朱儁与皇甫嵩都曾经在战场上率领过林峰作战,知道这小子肚里有点儿东西,所以当蹇硕向他们详细讲述了林峰的担心,老将军们也感觉有些不安。
是啊,如果说张燕的黑山军没有问题,那么河内的黄巾贼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河内郡位于京畿腹地,即便是当年黄巾贼势最强之际,也没有一名黄巾进入过河内,如今突然有成建制的贼兵入境,事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确实让人摸不到头脑。
但如果这支贼兵是从北方的上党郡悄悄潜入河内做案,那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毕竟张燕原本就在上党郡活动和战斗过数年,群众基础较好,而在卢植率领下的北方军团,此时也不会对张燕有太多提防,双方正在协商投降和接受的问题,也许要不了多久就是一家人了,此时盯着太紧,日后合兵一处时岂不是会相当尴尬?
一人计短众人计长,经过几位军中大佬的一番商议与撕逼,最终汉灵帝纳谏如流,分别向上党的卢植、河内的冯芳与淳于琼派出信使警告,加强对黑山军的监控,以防张燕玩出一套千里奔袭洛阳城的年末大戏。
原本事情商议至此,也就告一段落,对于黑山军是拉是打,还要看日后送回的情报再做打算。
林峰知道,他官微职轻,大佬们讨论时他只能带着耳朵旁听,是绝不能随意插话的,不然咱们体制的尊严还要不要,上下的尊卑还讲不讲?
但等到议论停止,已经做结论之后,便是该到他的表演了。
林峰把脸憋得通红,双眼含着泪光,猛然间冲到汉灵帝榻前跪倒,拿脑袋不当自个儿的使,砰砰砰砰,地上汉白玉铺就的地板被他磕得一阵乱响。
“陛下,万万不可将此事搁置,以观后续。恳请诸位大人重新讨论议案,此时要做的不是向上党和河内两郡发出警告,而且必须尽快派出援兵。依臣所断,张燕的黑山军精锐当有半数以上秘密潜入了河内。以冯芳淳于琼两部兵马,万万抵挡不住黑山军精锐的进攻,一旦两位校尉河内兵败,必然导致整个河内防线大乱,那时候张燕便可轻松抵达洛阳城下。”
“致柔不可意气用事,年轻人就是容易急躁。”皇甫嵩最是喜欢林峰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生怕他胡乱说话惹恼了汉灵帝,便假意呵斥实则保护地站了出来。
“你怎可无端猜疑正欲归降的将领?如若此事传播到黑山军所在之处,导致纳降张燕之事出现反复,你可担得起负责吗?”
朱儁脾气暴躁,开口便是喝问。
“两位老将军,非是致柔刻意针对,只是现在军情紧急,万万怠慢不得啊。”
说完,林峰从地上一跃而起,两步来高高挂起的地图前,用手点指着图上河内郡位置处那几枚代表大汉军团的黄色团龙旗:“陛下请看,冯校尉将麾下部曲排出一字长蛇阵,驻扎于亳水之畔。淳于校尉更是为了搜捕袭击董氏宗族的贼兵,分兵五路,呈梳状在盛山与帽儿山之间来回游移。”
林峰大胆的举动将蹇硕朱儁皇甫嵩三人
吓了一大跳,正准备上前拦下林峰的继续胡闹,却被床榻上的汉灵帝摆手制止。
双手轻轻拍了两下,汉灵帝嘴角含笑地向林峰点点头:“朕给你机会,让你把话说完,看看你会有何等惊人之举。”
林峰也不谢恩,继续挥手在地图上指点江山。
“如果张燕的黑山军确实已经从上党潜入河内,那么请看,张燕只需从糯米口、盘龙山道及普宁旧路三处出兵,便可在第一时间将冯校尉的一字长蛇阵截为四节,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再派一支精锐骑兵,自帽儿山背后突袭,淳于校尉兵力分散,遇袭后必然会迅速收缩防守,反而会被黑山军围困于漳河与涧河的三叉口附近。一旦这两支河内郡里最精锐的西园军被围或者被击溃,那么河内郡还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张燕走马北邙山,兵逼洛阳?”
如此长篇大论一番,林峰说得嘴唇发干,舌根发酸,可惜没有大杯的冰可乐,不然不喘气地一口闷下去才会感觉到痛快。
林峰对战场的形势的分析,让朱儁与皇甫嵩两位老将同时呆滞了。
汉灵帝得不到专家的点评,总是有些不太踏实。
“两位爱卿,依你们之见,致柔说得可还有些道理?”
朱儁用力一拍大腿:“坏了,如果张燕确实有进攻河内的打算,依此计出兵,半个月即可平定河内,使京畿北大门洞开。”
不用皇甫嵩再开口,汉灵帝已经明白了,这次恐怕林峰说对了,河内的兵力部署出现了重大纰漏。
皇甫嵩用力捋了捋三缕长须,咂着嘴说道:“此事须怨不得冯芳与淳于琼,二人自出兵之日起便没想过贼兵人数会超过他们,始终抱着以强凌弱的作战思路,包括老夫也从没想过河内郡里会有大兵团作战的时日。”
蹇硕并非不知兵,只是厉害的不是很明显。
“依照致柔的推断来看,如果我们今日便派遣援军前往河内,是不是能与冯芳淳于琼两位校尉内外夹击,坑黑山军一把呢?”
林峰摇摇头:“没可能了。我怀疑今夜黑山军就有可能发动对两位校尉的攻击,而我们的援军就飞也飞不到这两处战场。”
汉灵帝长叹一声:“如果事情果真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那么张燕此人其心可诛,定当灭其三族成年男子,流其三族未成年幼子,并且永不赦免。”
林峰暗叹一声,皇上哎,咱这不还没打赢人家张燕呢,万一人家赢了打进洛阳来呢?
到时候谁诛谁三族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