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最后一趟火车。
火车车头和前面两节车厢侧翻在地,幸亏火车是新事物,这个时代的蒸汽动力还不足以让火车高速运行,另外为了安全起见,离车头最近的两节车厢是货车车厢。
但后面七节车厢的乘客并不好受,巨大的惯性使得许多人受了伤,头破血流,还有一些人骨折,最严重的是两位乘客死亡——他们很不巧地在事件发生时正站在中间过道的位置,所以撞的最狠。
一片哀嚎与叫骂声中,肖恩命阿瑟-扬徒步前往比林顿市寻找救援力量,自己则忙着安抚受伤乘客。
他身上的白衬衫一片血红,看着很吓人,其实是酒了一身葡萄酒。卡门尔比较惨,他撞破了头,血流满面,等晚上8点救援的人赶到时,他的脑袋还晕沉沉的。
这条铁路属于肖恩的私人产业,所以他责无旁贷地在第一时间安排手下对死伤乘客进行赔偿,在这方面他毫不吝啬。
这件事件对肖恩的事业是一项不大不小的打击,这无疑会引发民众对铁路安全的质疑,甚至有人散布流言:铁路发生的地方曾经是一处无主墓地,因为侵犯了亡灵的安息而引发了事故。
真实原因是一段铁轨被人偷走,火车司机发现情况采取了紧急刹车措施,仍然来不及阻止事故的发生。
当地的巡警第二天就抓了一大批人,但没有找到偷窃者。三天后一个牧童在离事故发生地三公里以外的一个小水沟里发现了被窃的铁轨。
把铁轨抛到三公里以外不容易,费了这么大劲却又扔掉就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出于安全考虑,此时的铁路只在白天运行,而且发生事故的火车是当天最后一班车,在它行至事故发生地之前一个小时还有一趟装满煤炭的火车相向而行,从此处经过。
也就是说,窃贼只有一个小时的作案时间,应该有三到五个人一起协同,这样在这荒郊野岭里,这几个人扛着沉重的铁轨步行至三公里以外。
这里虽然偏僻,但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做到隐蔽,这不是在夜晚偷鸡摸狗。
偷窃不是目的?故意示威?
肖恩听了尼尔森等人的汇报,有了个模糊的判断。
“附近几个村庄的人,大多是本份的人,他们从事农业和放牧,少数人在矿区工作。我们把重点放在这些在矿区工作的人,只有他们才有可能跟外人接触。”尼尔森道,“因为外人来这里,不管是几个人的团伙,他们必然会被当地人发现,但如果有本人帮助,那就容易了。”
与针对铁路公司或者肖恩别的产业相比,尼尔森更担心是冲着肖恩本人来的。
“你们有什么发现?”肖恩问。
“确实有发现。”尼尔森点点头,“有一个叫鲍比的,是附近一个村庄的村民,此人一向游手好闲,而且是个赌棍,我们的煤炭公司开张后,他成了一名矿工。您知道,矿里招人只看你有没有力气,靠力气吃饭。此人最近出手比较阔绰,扬言发了一笔横财……”
“把他抓起来。”肖恩命道。
“很遗憾,当我们注意到他时,他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今天有人在煤炭堆放区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他被人割断了喉咙埋在煤堆底下。”尼尔森小心地瞧着肖恩剧变的脸色,“我们立刻排查他的工友,发现有五个自称来自摩尔城的家伙矿工好几天了,而这五个人跟鲍比交往比较多,有人曾看到他们跟鲍比经常在一起喝酒。”
矿区需要大量的人手,这些矿工大多来自别的行省,所以人员复杂,几万名身强力壮的人聚在一起,拉帮结伙是很自然的事情,其中也经常出一些刑事案件,至于打架斗殴更是屡见不鲜。
几万人当中潜伏着几个居心叵测的家伙,让人防不胜防,肖恩不可能派人盯着每名矿工。
虽然还不太清楚这五名摩尔人的真正目的,但有些措施还必须要做的。
在煤炭公司,肖恩将来自不同地区的矿工拆散,尽可能地不让他们因为是同乡而结成团伙,组建一支完全掌控的脱产自卫队,配备武器。同时又通过收买的方式,在矿工中大量安插眼线,也算是亡羊补牢。
就在他视察完煤炭公司准备离开的时候,仓库区发生一声恶性爆炸,造成十七人死亡,另有五十多人受伤。
就在肖恩有些发懵的当晚,他在矿区的临时居所外面发生了一场短暂的交战,几个家伙朝肖恩的住所开枪,肖恩的一名护卫中了流弹,受了轻伤。
肖恩的护卫立即还击,在黑暗中歹徒放了几枪就丢下自己一名同伙的尸首,逃之夭夭。
这一连串的恶性事件,让肖恩警惕起来。
这显然是冲着他本人来的。
消息很快传到了普瓦图,立刻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越传越离谱,甚至说肖恩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肖恩今非昔比,他崛起的太快,以致于人们忘了他曾经是一个破落贵族。
他名下的产业价值亿万,不要说他投资的很有前途的工业和采矿业,就是他名下茶园的价值也是许多家族数代人努力奋斗也难以企及的。
然而肖恩未婚,更没有继承人。
好事者甚至为肖恩的巨额遗产而发愁。
身在北热那亚,肖恩还不知道消息传到了普瓦图会扭曲到何等地步。
他确实消失了,在受到枪击的当天夜里,他就离开了。他忠诚的护卫们认为自己的主人有必要暂时隐藏踪迹,以防不测。
敌暗我明。
这种躲在阴暗中的对手,是最难对付的。因为只有千日做贼,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而他的暂时消失,则更会引起外界更多的猜测,即便是肖恩的朋友们也认为肖恩恐怕是受了重伤。
肖恩在热那亚的根基并不牢固,他崛起的速度太快,虽然已经与许多人有了共同利益,他趁着这个机会,躲在一边,看看谁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
所以,有人发现北热那亚的所有擅长外科手术的医生被肖恩的护卫有步枪请去,而普瓦图最著名的医生诺兰教授则星夜北去。
不久,有人见到肖恩的贴身护卫阿瑟-扬紧紧守护着一辆马车徐徐东行南下,据说那辆在酷夏被遮盖严严实实的马车发出恶臭味,护卫们面带悲怆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奥黛丽仓惶北上。
她冒着酷暑,风尘仆仆地赶到北热那亚,在任何肖恩曾经到过的地方,已经与肖恩在北方产业布局有关的据点,到处打听肖恩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肖恩去了哪里,但很多人相信肖恩不治身亡了。
谣言总是比真相传播的更深入人心。
奥黛丽彷徨无助的身影落入有心人的眼里,直到一位白袍教士带着一封信找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