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到十一层的运营部办公室，最先看见的是个四十左右的女人，身穿黑色职业装，戴着黑框眼镜，让人不禁想起经典的刁钻女上司形象。她把石娇娇和郑晓甜带到离门很近的一个空位上，“你俩合用一个办工桌吧，运营部人多，腾不出空桌子了。你们先坐在这儿，熟悉熟悉环境，有人叫你们做事应下就行。”说完拍拍手就离开了，连自我介绍都没有！被留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想来接下来日子不会轻松。

运营部紧张的气氛从一踏入大门就能感觉到，尤其是处于最后一个季度的开端，有太多的评估报告要出，大量的资金进出要结算，明年各种增减资要规划……如果说董事会是集团的大脑，那运营部就是负责资本流向的心脏。时常有捧着厚厚一摞资料的同龄女孩匆忙经过，却没有一个人让她们帮忙。“我们俩连复印这事都干不了吗？”石娇娇吃惊地问同伴。

“你这么积极干嘛，反正就呆一个月。人家知道你不是长久的，也不会把事情交给你做啦。”郑晓甜老练地说，石娇娇不同意，“你是说我们这六个月，到各个部门亮个相就行了？”郑晓甜拿出自己粉蓝色的水杯，嗤笑一声，“你跟我呛来呛去也没用，想做事自己去找呗。”说完拉了唯一一张椅子坐下，伏在办公室上摆弄起手机来。石娇娇看她的态度，只能摇摇头，先去想办法找出张椅子来。

还好这情况只持续了三天，三天之后她们都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石娇娇早上一来放下包，拿起昨天下班前一个女同事交给她的资料，准备前往影印室，现在时间还早，不用跟别人抢复印机。这是当天开会要用的资料：一家厨卫公司的前两个季度的财务报表，复印二十三份做好装订，下午一点前交工。

石娇娇正在翻看资料，想做事前自己留个印象，郑晓甜也早早地来到办公室。她似乎心情很不错，笑眯眯地打完招呼，就如前几天一样，开始给其他同事们擦桌子，看昨晚垃圾袋有没有换。她还会烧好热水，让大家一来就能用上干净的杯子。见石娇娇抱着资料要走出办公室，郑晓甜叫住她，说：“嗳，石娇娇，要不我洗杯子，你检查一下大家的垃圾桶吧？”石娇娇假装没听见，快速走出门去。

最开始，她们四个会一起吃饭，渐渐的，石娇娇就成了一个人。再过了一段时间，郑晓甜跟领他们进营运部的办公室主任王大姐打成一片，而石娇娇也和固定的同事一同行动。“千万别学她那个样子，我在办公室快十五年了，听我的没错。”王大姐挑拣餐盘里喜欢吃的菜，跟郑晓甜说：“你比她机灵多了！半年下来，哪个部门能记得你做了什么，但是被洗过的杯子，干干净净的垃圾桶，可都能提醒别人呢！”郑晓甜一听，喜滋滋地直点头，看王大姐吃完了，赶紧伸手去拿她的饭盒，“我帮您一块洗了吧。”

结束了一个项目后，办公室难得洋溢着一种轻松。石娇娇也没有资料可以处理，便坐在办公室上，照旧研究通域大大小小的子公司。“石娇娇！这会儿有空吗？”一个三十多的男同事拿了个黑色文件夹来，递给她说：“这里是通味食品生产线数据和销售流向，你可以看一看归类分析下，大胆地尝试做个明年第一季度的生产增幅预测。”

来者是运营一部的部长，运营一部主要业务就是集团副食品类的企业。石娇娇抱着文件夹站起来，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我，我也可以做这些吗？”部长笑笑，“你一直帮忙准备资料，做过这么多表格，案例也接触不少，试试看嘛！呆这一个月，总要学点东西。”石娇娇赶紧点头，“我尽快弄好。”男同事一走，石娇娇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件夹。

天气已经非常冷了，从室外已进入温暖的空调间都会忍不住打喷嚏。这是新人第二次到十一楼的人事部集合，虽然只是短短两个月，但四人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想是最开始就呆在总经办的缘故，周佳琳二人有种莫名的优越感，还呈现出明显的主从关系，周佳琳为主。而石娇娇和郑晓甜，因为不同的工作态度，看起来比分组前还要陌生了。

她们暂时聚集在茶水间，周佳琳端着杯子向郑晓甜笑道：“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居委会大妈？”众人一看还真贴切，郑晓甜没好气地说：“谁叫我命苦，都做些别人不做的事。”边说边瞄着石娇娇，石娇娇歪头看看经理室紧闭的门，没有接话。周佳琳倒是友好地拍了拍石娇娇的肩，“嗳，企管部怎么样啊？我们马上要去了。”石娇娇眨眨眼，“对我们来说，全都差不多。”

“嗳嗳，你们在总经办有没有见过总经理或者小蒋总啊？”郑晓甜插话道，另一人翻翻白眼，“总经理在二十三层，电话专线资料专员，哪轮得上我们见。更别说大boss了！”“啊？”石娇娇这下有点诧异了，“我还以为头一个月你俩都在二十三层呢！”周佳琳看看周围，小声说：“只有秘书处才设在二十三层，大家都说，去秘书处就是‘凡人飞仙’，哈哈。”四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只是心里竞争的那根弦又拉紧了一寸。

从人事经理室出来，四个人同行到茶水间外准备各自去新部门报到。“现在轮到我们去十楼，还有点不习惯。”周佳琳的搭档捂着嘴说，石娇娇没说话，郑晓甜接道：“还不都是一样，你们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跟同事们都挺熟的！”听得周佳琳“哟哟”地叫唤。四人正叽叽喳喳，被一个男声给打断了，“石娇娇？”大家转头见一高个男人，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石娇娇很快反应过来，“周前辈！”

“你什么时候到通域来了啦？”周前辈吃惊地问，石娇娇看了另三人说：“两个多月啦，一直在十楼，都没想起来，看见你太惊喜了！”周前辈点点头，说：“你们是不是总助实习啊？我听办公室人说起过，没想到有你！现在在哪个部门呢？”石娇娇指指郑晓甜，“马上我俩去项目部报到！”郑晓甜突然被点到，不自觉地弯了弯腰，“大哥好。”

“那我们先下楼啦！”周佳琳说完，二人就一起走出去了。剩下两人跟着那前辈的脚步，一起往项目部走去，进门前周前辈还叹了一句，“这儿你来过，还记得吧？”石娇娇抿嘴点了点头。周前辈还想说什么，又看看一旁的郑晓甜，改口道：“你们俩先报到。娇娇，难得见到，一起吃个午饭？”石娇娇知道他想跟自己说张合的事，实际上她自己也很好奇，便顺从地点点头，“好。那麻烦到时候叫我一下。”“好咧。”

周前辈带她去了附近一家牛肉面馆，许多周边的上班族都在这里解决午餐。“张合还在的时候，我俩常来这里吃，味道很不错。”等到座位后，周前辈从筷笼里取出筷子，跟对面的石娇娇说，“哎呀，那个，你是知道张合离职的吧？”石娇娇抽两张纸，擦着眼皮下的桌面回到：“嗯，听别人说的。”周前辈一听更加尴尬，“先看吃什么，一会儿慢慢说。”

想是适应了庞大的客流量，这个不大的面店上菜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红汤面已经端到二人面前。周前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低头专心吃起面来，对于张合竟然一个字也不提了，石娇娇也识趣地不开口。整个店里人声鼎沸，唯独这一桌两个人闷头苦吃。

离下午上班还有好一会儿，石娇娇邀请周前辈到不远处商场走一走，原来想请对方喝杯茶，可他拍着肚子，说里面都是面汤实在喝不下了。石娇娇腼腆地笑笑，只说留到下次再喝。两人就在室外的休息区坐下，石娇娇咬咬嘴唇，才小声地问：“周大哥，你知道张合为什么辞职吗？他从前真的很向往通域。”男同事抓住后脑勺，好半天才回：“这还真不好说。只知道他有段时期情绪非常不好，可能跟没上一个自认为一定能上的项目有关。”

石娇娇想起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张合那时的歇斯底里像是彻底死心后的发泄。“我也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听说那家干果加工公司许他一个印尼工厂的副总位置，对他来说诱惑力真的不小。”周前辈补充道。

“他去印尼了？”石娇娇又惊又疑，突然感觉胸口被重击了一下：张合一定对自己失望透顶，才会走得这样远又这样无声无息。他所等待的，或许就是她突然发觉的这一刻：让她身为女朋友，被这样没有任何交代留下，震惊又羞愧瞬间迸发，无处藏身！“我……他……”石娇娇嗫嚅两声，最终被一种无力感裹挟，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