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张老师吗？我是小唐。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明天下午第三节课是不是您的生物课？我家里临时有事，想跟你调节一下。嗯……我的是明早第二节。好好……太感谢了！……”挂了电话之后，唐建宇看向母亲，摇摇手机道：“别气了，这下总行了吧？”

唐母嗔道：“这还差不多！亲妈要出远门，儿子连送都不送，这事我不该生气啊？”说着还向去丈夫寻求赞同，唐父手里握着把紫砂壶，漫不经心地说：“你这么大人了，出个门还能丢了不成？”唐母一阵词穷，嘀咕着“就你们父子一条心”，兀自往卫生间走去。

“爸，我有话跟你说。”唐建宇见母亲洗澡去了，走到父亲面前说。唐父撩起眼皮看了儿子一眼，往对面沙发努努嘴，说：“坐下吧。”唐建宇闻言坐到父亲对面，用一种极端正的姿势开始了谈话。

“文语离婚了，我大龄不娶。你跟邵叔叔冷眼旁观这么多年，一拍即合了吧？”唐建宇说，唐父把壶轻轻放到桌子上，说：“是，我们确实谈起过你们俩的事情。但没有到你想的，撮合的地步……”唐建宇闻言点点头，说：“是这样。我之所以提出来，是觉得我和文语认识这么多年了，最开始不成可能是感觉，到了现在掺杂了更多复杂的原因。我自己也不知道跟她会往哪个方向发展。怕惹你们失望，先跟您说一声。”

唐父看见儿子眼帘垂下去，姿态也有点无力了，轻轻笑了下，回到：“学校可真是象牙塔！叫你年纪上去了，阅历却不增加。父母是免不了为子女操心的，但是你不能以此为借口，更不能见火就着。你这般郑重其事地跟我谈，不正暴露了在这个问题上，最焦虑的，实际上是你自己么？”

父亲的话正中靶心，让唐建宇觉得无处遁形，他几乎开始后悔发起这次对话。他是很焦虑，最焦虑之处在于：他弄不明白自己是因为找不到归属而焦虑，还是因为要对抗这个年纪就要成家的社会规律而焦虑？

“阿宇，抛开所有干扰好好想想吧！我尝试过干涉你，那时你是多果断的小伙子！四年在那个偏僻的地方，说一个人熬住就熬住了。走到现在爸爸真的以你为荣。个人问题不是小事，可也不是什么决定生死的事情，你不要为它所困。没有人有权帮你拿主意，所以不要承担莫名的压力。你要搞清楚自己要什么，决定好了就一条路走到底。好好地执行自己的选择才算是负责任，其他都不是你的责任。”唐父的眼睛隔着镜片闪烁着父亲特有的鼓舞光芒。

一贯内敛的父亲很少有这样直白热烈的对白，唐建宇捏捏手心又松开，过了一会儿对父亲点点头。唐父又把茶壶拿起来捧在手里，换了少有的轻快口吻说：“傻小子，学校也有优秀的女老师嘛！”唐建宇哈哈一笑，抓抓头说：“关键女同事不是年长就是成家，不然也不至于焦虑嘛！”唐父闻言摇头一笑。

父子的对话到这里算是圆满结束，而一直悄悄站在客厅角落的唐母却一筹莫展。

第二天早上唐建宇带着母亲，去邵文语家接了她们母女往机场去。这是上次邵文语挂了唐建宇电话之后，两人的第一次照面。一见面邵文语就亲昵地上前抱了唐母，甜甜地叫了干妈，又冲愣在一边唐建宇嗔道：“还干哥哥呢，不能帮我提个箱子么？”实际上唐建宇正在帮邵母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大概是起了个清早困意未散，又或许是老老少少在一个车厢里，两方面都觉得讲话不方便，于是大家都不出声，就这样默默地往机场进发。

两个年轻人托运好行李之后，走到母亲们面前，唐建宇把登机牌交给邵文语，对母亲说：“一会儿就安检，进去之后还有一阵子可以眯会儿。”唐母打个哈欠，点点头就站起来，唐建宇阻拦道：“先坐会儿，还早呢。我跟文语去看看有没有吃的。”邵母忙说，“早上还真没吃东西。我跟你妈一样，不吃飞机餐。”唐建宇笑着点点头，“这就去。”

不远处就有个沪式早点早早地营业了，二人并不急着点餐，说起话来。唐建宇伸头看看母亲的方向，对邵文语说：“这都在机场了，祝你旅途愉快。这次我妈就拜托你了，她第一次没家里人陪着出门。”邵文语扬扬眉毛点点头，然后歪头看着对方，用眼睛说：“还有呢？”唐建宇回看邵文语，反而用疑问地眼神回应她。两人就这么瞪了一阵子，唐建宇终于开口说话。

乘务长说完话之后机舱里安静了下来。今天天气很好，靠窗的座位可以看见雪白膨胀的云朵近得仿佛触手可及。邵文语的座位在母亲们的后一排，身边的陌生女人已经带上眼罩睡觉了。飞机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它在飞行，邵文语歪头看着窗外，想着唐建宇那句话。

“呵。”想着想着邵文语忍不住笑出来，她捂住自己的嘴，眼泪从眼角溢出来。这一幕仿佛跟多年前的那个雪夜重合：他还是那个唐建宇，果决无情，一点都不窝囊；自己还是那个邵文语，爱意沸腾，一点都无法放下。

“我没办法回应你。”他说，明明白白。

唐建宇到镇中学的时候，下午第二节课的下课铃正好响起，总算赶上了没有迟到。他一路疾走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其他几个老师都不在，只有自己的课代表，也是之前因为父母离婚而旷课的小男孩，正在自己的桌子上找东找西。

“你找什么呢？”唐建宇走过来问，男孩一见唐建宇就舒了一口气，忙停了手回到：“我找老师你上次说的纸条呢！怕你赶不及上课，想着有没有给我留纸条，交代先让同学们自习什么的。”唐建宇闻言拍拍男孩的肩膀，抱歉地说：“不用找了，你先回班级吧，我马上就到。”男孩点点头往门外走去，

“王曦！”唐建宇又叫住男孩，“我大概迟到十分钟，你先让同学们把一元一次不等式的所有定义复习一下，我一来就要提问。”男孩点点头，说声“知道了”。唐建宇待学生一离开，就翻箱倒柜的找起来，之后连敲了脑袋好几下，叹：“我怎么能把教案落在家里！”他捏了捏眉心，赶紧起身往另一个办公室，去找其他同级数学老师，先借了教案来应个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