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老卡莎好得很,不过好像有点累,正趴着休息呢,我给她垫了好多好多草呢。”刚进来小侄女非常诧异:“你们怎么了?”
“啊,没什么,这只是高兴的。”特丽克丝几下抹干眼泪,匆忙拿出亚麻手巾给爱莉擦脸。“爱莉真懂事,快来吃饭吧。”
看着桌上难得的盛宴,受到了夸奖的小姑娘很快忘记了疑惑。
“有这么多好吃的真是太好了,这几天的黑面包我都,啊,奶奶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好吃,爱莉最喜欢吃你做的的东西了。”爱莉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吃了起来,只有三个大人食不甘味。
“叔叔,你也快吃呀,这个火腿你不是最喜欢的吗,来,张嘴,啊。”小侄女开心地叉起一片火腿,这产自巴伐利亚的珍馐在丹麦简直就和瓦尔基丽娅的吻一样宝贵。
“吃了以后要给爱莉带更多的好吃的哦,我要那布勒斯的奶酪、我要挪威的蜂蜜,还要……”爱莉又嬉笑着把沾满了蜂蜜的手指放进小嘴里吮吸着:“爸爸为什么好久都不回家了,他上次还说要给人家带娃娃的。”
“不过有叔叔在就够了,人家才不想他那个大笨蛋呢。”侄女站起身,张开双臂摆出一副要抱抱的姿势。
尼德伸出手一搂就把小姑娘环在了自己怀里,一只手搓着侄女的头发,一只手刮着侄女的鼻子,还把脸蹭了上去。
“哈哈,爱莉说得对,我会带回来更多更好的东西。”渔夫把拳头放到桌上,又拿起酒杯将麦子汽水一饮而尽。
他把手一托,让小侄女坐在自己肩上,又站起身:“为什么要为我担心呢?我尼奥尔德,一定会成为青铜武典的。那些外乡人,我可杀得多了!以往那么多次出征,我不也都回来了嘛。哪怕只是为了你们,我也必将胜利。”
随后尼德迅速消灭了成堆的食物,需要时间去转化营养剂养分的他,又裹起毯子躺在家里唯一的床上:“我先睡一会,下午再叫我。”
于是妻子抱着侄女和老妈妈一起坐在桌上看着他入睡。
“孩子,孩子。”老母亲拿着一个罐子喊了几声,确认小儿子已经熟睡,便悄悄从他胸前掏出了一个护身符模样的东西,打开外包的经卷,里面是一只凝着黑色血迹的干枯爪子,由于萎缩得厉害,已经无法辨认主人的种类。
尼奥尔德曾经在海里救了一只会说话的黑鱼,那鱼就给了他这个作为报答,同时被赠与的还有理所当然的忠告,这种看着就很奇怪的诡异货色,使用的代价自然是难以想象,仅仅只是握在手心,就能听到耳边令人头昏脑涨的低语。
老妈妈抢过特丽克丝手里的刀,把自己的手心割开,魔爪如干枯的沙漠一般吸尽了鲜血。特丽克丝慌忙取出罐中混合了草药的黏土给妈妈抹上,又拿起略有些钝的餐刀在手臂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就连小侄女爱莉都咬着嘴唇、噙着泪水,一边说着不疼,一边放血。
终于,干枯的爪子总算是有了湿润的迹象,散发出惨绿色的荧光,睡梦中的尼奥尔德猛得惊醒,只感觉轰得一声,一道闪电击穿了自己的大脑,隐约间看到了一个不断延伸又不断消失着的迷宫,那迷宫快速地旋转着,同时传来的还有阴沉的低语和放肆的狂笑。很快,狂乱的鼓声和令人作呕的单调笛声也加入其中,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哀嚎,让尼德头疼欲裂,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借着家人间的紧密联系,他才勉强找到了回归人间的锚点。
回到现实当中,他发现其他人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显然也受到了这爪子的冲击。饱经风霜的老妇人脸上挤出一点血色,依着桌子勉强说着:
“尼奥尔德,我的儿子,你听好了。我这个老太婆已经太老了,什么也做不了了,身体也一直不好。当年你爸爸风光的时候,我们也没有积累下什么财产,虽然你哥哥和你都从来没有说过,但我知道,你们心里是有怨气的,无论对我们、对神、还是对这个世界。我们过去又偏爱你的哥哥,稍有一些好东西就都给了他,只是希望他能带我们全家,或者他的后代离开这里。只是没想到,他死在了遥远的异乡。总算神明保佑,我们还有一个儿子,一个点燃了生命之火踏入青铜阶层的儿子,如果这是在500年前,克努特大王还在的时候,该有多好……”
老妈妈虚弱地笑了笑:“人老了,话就多了。咳咳咳。我最后再说几句,你要用心记着。”
“妈妈你说,你说,我都听你的。我先扶你去床上躺下。”过去承受鲨鱼撕咬都没有喊过的渔夫,这一刻眼泪长流。
特丽克丝端来了水壶,怕老人被痰呛到,就用勺子小心喂着。喝了些水后,老妈妈脸色的血色又渐渐消退,挣扎着起身说话:
“这个家离不开你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尼德,你听好了,这里是个没有希望的地方,你要拼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我不拦你。但你得好好活着。将来一定要带特丽克丝,带爱莉离开这里。”
说没有希望也不尽然,只是除了靠赌博一夜暴富的机会,就只有一条条血泪之路了,如果没有勇气坚持,便只能永远匍匐在淤泥之中了。而长老们主持的赌博,又怎么会给庶民机会呢。
“妈妈,你不要再说了,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带全家都离开的。不仅这次决斗会赢,这一次出海我也会满载而归的,你们放心吧。好好呆在家里,吃好睡好,不要为我担心。”
他举了举隐含着可怖魔物的经卷:“有这个在,我是不会死于对手的,我们都见识过它的魔力了。不要哭泣,特丽克丝,丹玻斯从来不需要眼泪。照顾好妈妈和小爱莉,我晚上兴许还回来吃晚饭。”
房中陷入无言的寂静,尼德提上鱼叉,沉默着走出家门,他知道妻子在默默祈祷,但他不敢回头看,怕看到妈妈的眼泪,怕自己忍不住逃回家里。老妈妈也强忍着叫回儿子的冲动,默默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