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季王氏眼尖的看见了躲在墙角的季月锦,轻声唤了一句,季月锦一愣,立马收回心神,看着已经寻到眼前的母亲,有些无措的垂下了头。
季王氏看着女儿如此这般的模样,也不愿在这儿多说什么,打扰了这些学子读书罪过就大了,立刻拉着季月锦朝着小院走去,长叹了一口气,幸好,幸好没有被人发现,不然,锦儿这一生算是完了。
屋子内,已经被季王氏拖走的季月锦没有注意到,那华服少年的目光缓缓的朝她看来,眼角依旧是那一丝温暖的微笑,可是眼底,却是一派波涛汹涌。
他的观察力何其敏锐,怎么会没有发现这些天来一直偷偷看他的季月锦呢,只是他不愿意为了一颗尘埃浪费时间罢了。
于他,这世间的人或物,都是棋子,只要能让他实现宏图的,那么无论什么他都可以放弃,所以他不会对任何人多加关注,除非,他对那个人或者物别有用心。
“娘,你快放开我!”季家小院中,季月锦不断的挣扎着,想要摆脱季王氏的手,可是这一次,季王氏却是真正的动怒了,没有放开季月锦,只是狠狠地瞪着她。
季月锦脖子缩了缩,也不反抗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的娘,一时间让不过七岁多的她没了主意。
月泠依旧闲散的躺在小院中,手中是一本古书,只是上面没有写上书名,这是季良带给她的书,季良深知,身为楚皇室后裔的她需要知识,需要能力,让她能够在将来有本事重振楚国,所以带给她的书大多都是皇室子嗣才能观看的书籍,例如她手中这本《帝王册》。
也不知道季良从哪儿寻来的书,更是小心翼翼的将书名给磨了去,想来季良也是知道,这些书被别人看去会带来的影响吧,所以才将名字都磨了去。
“锦儿,你一向要做什么,娘都答应你,可是你居然私自去书院,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你的一生的!”季王氏满腔的怒气终于得到了释放,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却差一点,差一点就毁了,她怎么能不着急,不生气。
季月锦没有答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季王氏的担忧,可是如果能看见那个少年,她什么都愿意做。
月泠看着突然沉默的母女俩,没有插嘴,只是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书,她知道,对于季家,她是一个异数,所以季家母女不愿意接纳她很正常,可她却到底承了季家的情,承了季家的恩,她再冷情,却也知道知恩图报四个字的意思。
“季婶婶,你就别怪月锦了,没事就好。”看着都倔强着的母女俩,月泠插话给了两人一个台阶下,季王氏看着月泠,随后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算是顺了这个台阶,而季月锦却满眼怒意的盯着月泠。
月泠又岂会不知季月锦的意思,她出现本就夺了季良对季月锦的关注,如今她和季王氏的关系虽不见好,却也不差,这让孩子的季月锦觉得自己的存在夺了她本该由的宠爱,对自己仇视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去外面走走。”不和季月锦多争论什么,月泠决定避开锋芒,虽然这具身体不过八岁,可她的灵魂却早已不知道多少岁了,那一世,她二十三岁死于厉鬼缠身,后来在那奈何桥上逗留了数载,早就算不清自己是多少岁了,连前世的记忆都已经开始模糊的记不清了。
跨出季家的小院,月泠漫无目的的走着,她很少出门,并不是怕被认出来,毕竟,如今她在长身体,面容也渐渐张开了,就算有人见过当年还是楚国月宁公主的自己,也难以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她不愿意出来,只是因为她将自己束缚了起来,心中的事情藏的太深,所以不愿意和人太接近,或许从父皇母妃死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不自觉的将自己和人世的所有错隔开,她本就是一缕孤魂,本就不该存在。
踩着碎落在地的阳光,月泠的双眼轻微的眯了起来,她喜欢阳光,这种很温暖的感觉,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走在街道上,吵吵嚷嚷的声音迎面而来,月泠左右看着,却没有太大的兴趣,她早就过了会为一些小东西高兴喜悦的年龄,而当她在那个年龄的时候,她是个杀手,没有资格如此。
“公子,您今天怎么会想着逛街?”不远处,一个家仆样子的男人恭敬的对着身前的少年问道,若此刻季月锦在此,便会看见,这少年,便是她迷恋多时的那个人。
少年温柔的笑了笑,答道:“夫子布置的新的作业,说需要我们写一篇关于天下生民立命的文章,所以我想来看看普通百姓的生活是如何的,长鸣,没事的。”
唤作长鸣的男子皱了皱眉,他怎么可能会放心,公子那般的身份,虽然,虽然,但是如果被有心之人抓住机会,伤了公子,那他怎么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季家丫头,可要看看簪花?”摊位上,一名大娘满目和蔼的看着月泠,月泠认识这个大娘,是和季家比邻而居的一户农人的妻子。
走到那大娘的摊子前,月泠扫了眼簪花,都是苏国现下最流行的款式,什么双步并蒂莲,鹊鸣柳梢头,甚至有些她唤不出名字的,手艺极为的细腻,大多都是绢花,绸花,而珠花就少见了。
本来这些她都是不感兴趣的,这三年,她的长发一直没有什么装饰,一直都披散着,偶尔的也会用一两只木簪定成少女发髻,不过那也是少数,现在她还是个孩子,没有人会苛求她把头发打理的多整齐,故而她对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可是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朵簪花,勾住了她的魂。
那是一只珠花,光泽并不是很好,看的出来,不是什么好的珠料做成,看是样子却是做的极为细致,更重要的是,那只珠花的样子,和当年母妃首饰盒中那跟一直不愿动用的紫玉簪花一模一样!
伸手将那个已经被掩盖到角落里的珠花取了出来,月泠的神情有些恍惚,那大娘看着月泠手中的珠花,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笑着说道:“这珠花都是好几年之前的款子了,那时候世子殿下命人去如意坊打了一支,听说是世子殿下自己做的款子,后来不知怎么的,样式就流了出来,我也在那年打了几支,样子也是好看,卖得好,没想到居然还剩了一只。”
轻轻抚摸着玉簪,月泠似乎看见了母妃的紫玉簪花,也是这个样子,几朵清秀的五瓣花缀在簪子头上,下垂的流苏断断续续,有的时候时圆润的珠玉有的时候却是一小朵的五瓣花,清雅而又端庄。
“大娘,这簪花我要了,多少钱?”没有再听那大娘再说什么,月泠抬头问道。
大娘笑了笑说到:“虽然当初打的麻烦,可是这样式却早就过了时,你不拿出来我倒给忘了,就五个铜币吧。”
从荷包中拿出五个铜币给了大娘,月泠的神思有些恍惚,再也没有走下去的念头,打道回府,她想要静一静。
不远处,已经停下脚步的少年双眸闪耀出惊人的光芒,依旧是温柔的微笑,温和的说道:“长鸣,你去查查看,那个女孩是谁。”
长鸣虽是不理解,却也是奉命追踪而去,少年的嘴角第一次挂上了邪肆的笑容,那张脸,那个样子,像,真像,真像那个人,连气质都和那个人很像呢。
月泠并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回季家宅院的,她的神思早已在看见那支珠花的时候就已经乱了,嘲讽般的笑了笑,当年那个冷血绝情的杀手居然也有被感情迷晕了神思的时候,若是在那个时候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吧。
“阿泠,你回来了?”在院子中打理花草的季王氏看着神思恍惚的月泠,开口问道,直到此刻月泠才真的收回了神,将珠花往手心藏了藏,对着季王氏点了点头,便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季王氏有些好奇的看着月泠的背影,却没有多问,这孩子在她眼里一直是那么神秘,那么的沉默。
不远处,长鸣记了下季家宅院的地址,立刻让手下的人去查了季家的资料,不多时才离开了季家的外面,公子在等着他回复呢。
屋子里,月泠望着珠花,想着当年母妃还在的时候,本来,按照规矩,她刚满周就应该搬去自己的殿阁,可是父皇去没有这么做,而是让自己一直留在母妃身边,对外搪塞说,自己身子不好,怕下人们照顾的不周全,还是母妃来照顾的好。
也因此,她发现了母妃很多秘密,例如那件被压在箱底的苏绣青鸾宫裙,也例如,母妃首饰盒中的紫玉簪。
她问过母妃,可是母妃只是温柔的笑着说:“这簪子是一个很重要的亲人送我的,泠儿以后就会遇见他了。”
她不明白,也曾经偷偷跑去问过父皇,父皇却是慈和的揉着她的头说:“泠儿,你记住,你母妃很不容易的,不明白就不要问了,以后你便会知道。”
如今,他们却什么也没告诉她就这么离开了,三年,离开了整整三年,可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母妃和父皇藏着的秘密是什么,也永远问不到他们了。
将珠花靠在胸口,月泠的双眸模糊了一下,却没有落下泪,以前是不会哭,现在是不能哭,哪怕现在活的更像个人了,但是她还是不能哭,最起码现在不能。
另一处,一座装饰华美的宅子中,长鸣跪在少年的面前,说道:“公子,查清楚了,这女孩是京弘一处百姓人家的女儿,名叫季月泠,冷冰冰的,十分不喜理人,据说以前都是养在楚国的爷爷奶奶家,楚国国灭后,那季老爷子身死,季家的当家人季良连忙去将女儿接了回来,季家祖籍是楚国一处乡野村民,季良早年迁居苏国,而父母年迈,不愿迁走,为了尽孝,季良就将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送给二老抚养,那季良是做货物生意的,常年不在家,是他的妻子季王氏一直在料理家中之事,家中还有一个二女儿叫季月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