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迷人的有些醉人,而此刻楚皇陵的四周却一阵骚动。
“世子,擅闯皇陵的人抓到了。”苏国军帐中,一个士兵对着坐在椅子上一生丧服的少年说道。
整个苏国的士兵都不明白,为什么世子要为楚侯和月安夫人下葬,更不明白为什么世子要留在这里为楚侯和月安夫人收头七,姜国的大兵早就退出楚皇都去整顿自己新得的土地了,唯有他们苏国,却在这儿为了两个非亲非故的人收葬。
“带进来。”少年的双眼危险的眯起,敢擅闯沁月姑姑的陵墓,很好,很好。
季良是被一群人押着走进军帐的,他没想到苏国的军队到现在都没有离开,怀中的包裹中是临走前月泠托他送到楚侯和月安夫人墓前的,可如今,东西没有送到,他就被擒了。
“谁给你的胆子擅闯楚皇陵。”幽幽的声音从首座传来,季良微微抬头,看见的却是一张少年稚气未脱的脸,瞬间一愣,这是······苏世子!
“本宫问你,谁给你的胆子!”看季良一直没有回答自己,少年的声音拔高一些,继续问道。
季良微微侧目,不愿多言,他从很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死,他不怕,唯独是辜负了月宁殿下的托付,辜负了楚侯陛下的托付,没有办法再照顾月宁殿下了。
而季良这一侧目动身,使得怀中的包裹露出了一个小角,少年眼色极尖,使了个眼色,周围的士兵立即拿过季良怀中的包裹,快速打开,包裹中安然躺着的竟是一束惊鸿花!
少年一愣,目光复杂的看着惊鸿花,这是姑姑当年最爱的花了,姑姑说她恨透了苏国的一切,唯独不恨这惊鸿花还有自己。
接过那一束惊鸿花,挥手让左右退下,少年走到季良面前,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季良看见惊鸿花的一瞬间亦是愣住了,听到少年的声音,没有回答,他可以死,但是他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不然他不能保证月宁殿下还能不能活得好好的。
看见季良的神情,少年便知,这男人怕是暗卫死士这类人了,而现在这个日子送来惊鸿花,难道是,“月宁怎么样了?”
听见少年的问题,季良不敢置信的看了少年一眼,却瞬间反应过来暗骂了自己一句没用,又恢复了原状,怎么就这么容易就被试了出来?
虽然季良反应极快,可是季良刚刚那一眼少年却是看的清清楚楚,想来这男人真是月宁派来的,头七的日子,哪怕身处险境也要回来送上沁月姑姑最爱的惊鸿花吗?
“胡闹!楚侯费尽心机让你护着月宁离开,你回来了,月宁怎么办!月宁才是五岁的孩子,你是要将她置于泥沼之中吗!”转念一想到月宁现在的处境,少年又是一阵担心,对着季良吼了起来,他好不容易让姜国和苏国以为那宁安殿中烧焦的女童尸体是月宁,现在不是又一次将月宁置于死地吗!
此时,季良也冷笑了起来:“你还好意思提及公主的名字,苏世子,你们逼死陛下和月安夫人,让公主年幼流亡,你现在跟我提及公主的安危,你配吗?”
虽然和月泠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是季良却是真正的心疼那个坚强的说着要活下去的小女孩,他多希望月泠忘了亡国,忘了复国,可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亡国之恨,复国执着,已经成了月泠如今生活的全部,忘了这些不亚于要了月泠的命。
少年没有想到提及月宁时,季良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却也明白季良说的句句属实,是的,如果真的要说到月宁的安危,最不配提及的真的是他。
“你走吧,我会帮月宁转交这束花的。”割开绑着季良的绳子,少年转身走回首座,不是他手软,而是他必须这么做,现在知道月宁位置的只有季良一人,如果季良死了,月宁即使不死也不会好过,答应了沁月姑姑好好照顾月宁,那么就放季良走又如何。
季良微微愣住,却没有多言,转身走出军帐,呼吸间消失在苏军的军营中,少年望着手中的惊鸿花,思量万千,宁安殿的惊鸿花已经全部化为灰烬,如今月宁却能寻来一束惊鸿花,想来,月宁如今人该是在苏国了。
“世子,楚皇陵即将关闭您可要去看看?”帘外,一名将士粗声问道。
少年握紧手中的惊鸿花,回道:“带我去楚皇陵再看看吧。”
似乎,季良的出现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没有人再去追究他的死活,没有人追究他为何而来,说到底,他们都不过是苏国的将兵,楚皇陵是否安好,楚侯和那位月安夫人是否安然入葬,于他们何干,不是世子的缘故,谁会趟这趟完全没有好处的浑水呢?
“赫连将军,陪我一起进去吧。”少年望着被千斤顶撑着的石门,对着身边的副将喊道,被点到名的男子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随着少年的脚步走入了楚皇陵。
楚皇陵并不深,更没有什么不死不休的绝命机关,有的只不过是一条河,一条由水银灌注而成的河,这条河将主墓室完全的包围了起来,七八米的宽度,没有桥是不可能过去的,而此刻唯一架在桥上的那座木桥在石门降下之前也会被彻底的破坏掉,他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扰了沁月姑姑,可是也不愿设下机关重重,让无意进入这里的人陷入绝境,前墓室留有一道生门,可供无恶心之人逃脱,然而相对的,前墓室并没有什么珍宝陪葬,而真正的墓室陪葬全在这条水银河的包围中。
沁月姑姑好生,那么他就为那些有意悔改的人留下生路又有何不可,但是若是执迷不悟,那么,这条水银河就是盗墓之人永远的坟墓。
跨过水银河,主墓室内,两具红木棺材并排放置在高处,从上方一道月光倾洒下来,正好撒在棺材的上方,似是超度一般。
将惊鸿花放在右边棺材的墓盖上,少年对着两具棺材深深鞠了一躬,那名唤赫连将军的男子直直跪在了右边棺材面前。
“沁月公主,赫连礼无能,不能护您,如今赫连礼向你发誓,赫连礼如有幸遇到月宁公主,必会费劲一切护她安康。”赫连将军说完,对着右边的棺材磕下三个响头。
赫连将军是军中除了少年唯一知道楚国月安夫人是苏国沁月公主的人,亦是月安夫人的青梅竹马,可就算如此,他依旧没有能够救回沁月,那一份血红,染红的不只是苏国的城楼,还有他的心。他追逐了一辈子的公主,死了,死在了他的面前。
少年没有开口,只是望着两具棺材,许久,转身离去,他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他的意思,他知道,沁月姑姑一定明白,他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回苏国,好好保护好月宁罢了。
“毁桥,落顶!”当少年和赫连礼走出皇陵后,一道命令立即布下,如今该是让沁月姑姑安眠了。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当惊鸿花再一次开遍京弘的时候,月泠已经在季家度过了三个年月。很庆幸,季王氏虽然疑心自己的身份却不敢苛待,吃穿虽然远不如在楚皇宫,可也算充足,月泠摆弄了三年的白玉镯,却完全猜不透其中的玄机。
季良也曾回过季家几次,却每次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然而,季良却不忘给月泠带些楚国的小玩意,楚国虽灭,但是风俗未变,这些全都是从前楚皇宫最常见的小玩意儿,如今却成了稀罕物。
要说唯一不自在的便是季月锦时不时的挑刺嘲讽吧。
“锦儿,锦儿!”小院中,季王氏的传唤声传的很远,月泠揉了揉太阳穴,不屑的笑了笑,三年了,季月锦的小脾气却是从未更改过,时不时的失踪,时不时的离家出走,倒是把个季王氏急的不轻,可是她这样做的目地,到底是为了什么,恐怕她自己都不明白。
“阿泠,你有没有看见锦儿?”看着闲适的躺在小院中晒着太阳的月泠,季王氏眉头一皱,却没有多说什么,担心女儿踪迹的急切问道。
月泠摇了摇头,看着满头汗滴的季王氏,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母妃当年也是这样的吧,自己不在她眼前她就急的坐立不安,急的满头是汗,是谁说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母妃,不知道那阴曹地府可有你最爱的惊鸿花。
季王氏无奈的长吁一声,转身继续去寻未归家的女儿,她不喜欢月泠,这几乎是整个家里都知道的秘密,可是她却不能置月泠不管不顾,在这个世界,夫为天,除非是大家联姻,这样男女地位才会平衡,不然,一般人家家里,女子唯一要做的就是听从。
“季婶婶,月锦应该是在书院偷听吧。”看着季王氏黯然的背影,月泠不由的出声,说实在的,她虽然不喜欢季月锦,也不心疼季王氏,可是那份母女情,她必须尊重,因为她尊重自己的母亲,母妃那份对女儿的疼惜,和季王氏一模一样。
季王氏点点头,连忙冲了出去,这个世界,女人地位极低,除非公主郡主以及贵族子弟,不然女子是不能入书院的,若是被发现,那一顿毒打必然不会少。
书院内,一声声男孩子的朗朗读书声传的很远,季月锦一身麻布衣,却做男娃的装扮,躲在墙角,眼神直直的盯着了教室中最中间的少年。
少年虽然不过九十岁的样子,却已经初见俊朗,高高束起的发束上有着一只玉簪,少年穿的是苏国极贵的苏绣,没有过多的刺绣,却让少年显得更挺拔俊俏,一把紫金白玉折扇別在腰间,俊俏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阿言,好啊,这次的文章你写的极好!”最前面,白发苍苍的夫子笑的一脸满意,微笑的看着那个华服少年。
少年依旧是一脸微笑,没有多说什么,依旧是端坐的自己的书桌前,宠辱不惊,阳光透过书院的轩窗溢了进去,照在少年身上,让少年的身上多出了一股神圣的光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