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苦主,有几位差爷给你做主,还怕什么,快出来把常饕兄妹怎么偷你银两的事情告诉大家。”那头已急不可耐要收网捞鱼的常凯,见丁满还在人堆儿里磨磨蹭蹭,调门儿立时高了八度。
“来了,来了!”丁满答应一声,分开人群,来到被打手和贼曹圈出的空地中央。
常凯朝莫毅得意一笑,对丁满道:“这位苦主,请你大声的告诉所有人,常饕兄妹是怎么偷你钱的,偷了你多少钱。”
丁满点头称是。
那边,兔美和空海、温同武两人一起退出人群,向马豪走去。
“小兔子,你最后这一手露的漂亮呀,差点没把那怂包吓的尿裤子。”温同武搂着兔美的肩膀笑道。
空海也露出微笑。“确实漂亮,最后兔美捏护腕的举动,可说是为整个计划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最用。”
兔美被夸的有些脸红,不好意的说:“我其实也没想太多,就是自觉地大哥既然捏扁了他一只护腕,那我也该把他另一只护腕捏扁,那样准没错。”
空海和温同武相视一笑,心说这几个孩子对莫毅还真是崇拜的很。
院中破败的影壁后,杨柳小心的探出脑袋偷窥外面的动静,见大哥背在身后的手挥了挥,郁闷的叹口气,重新缩回脑袋。
“真是的,大哥偏心,这么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带上我们,说起吓唬人,兔美哪里比得上我经验丰富呀!”杨柳对莫毅把她留在院子里照顾常饕和簪花儿的行为十分不满。
“别抱怨了,谁让咱们功夫还不够高呢,那个背刀汉子功夫不弱,大哥不让咱们去,是怕咱们发生危险。”卫青左手握住剑柄,标枪般站在常饕和簪花儿身旁守护。
“切,能有什么危险。”杨柳不屑的撇撇嘴,“边上不是还有马大叔,大和尚和同武姐姐嘛,那那只小蚂蚁,他们一出手就打死了。”
“打死容易,打死以后呢,让常饕和簪花儿跟咱们一起浪迹天涯啊?别忘了,他们的理想是继承爷爷和父亲的遗志,把《随园菜谱》发扬光大,可不是当大侠!”卫青道。
“哼……”杨柳知道卫青这事儿站着道理,自己怎么说也说不过他,干脆冷哼一声扭过头,来个不予理睬。
顾盼儿看惯了两人斗嘴,并不以为意,却发现常饕和簪花神情有些尴尬,便柔声道:“你们不用在意,他们两个平日里就爱斗嘴吵架,纯粹是为了解闷儿消遣,不是因为你们的事情才发生矛盾的。”
常饕和簪花儿讪讪一笑,心想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把吵架斗嘴当做消遣的人,未免也古怪了。
杨柳摆手道:“你们不用在意我们为啥吵架,我们吵架的根本原因,是在于卫青这家伙实在又讨厌又啰嗦,不在于你们,没有你们,他也还是那么讨厌啰嗦。”
卫青当即就要抗议,但想着如今有要是需要处理,不好闹出太大动静,便也哼了一声,来个不予理睬。
常饕和簪花儿面面相觑,均想:“这世上还真有把吵架斗嘴当消遣的人啊,今天算是见识了。”
街上,莫毅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丁满,微笑道:“若是常饕和簪花儿偷了阁下的钱,请但说无妨,我绝不会因为关系就偏袒他们。”
常凯闻言嘴角翘起,对莫毅的前后转变十分鄙夷,“哼,腰上挂着那么漂亮的宝刀宝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儒家弟子呢,感情就是个没用的迂腐书生,才被几名下人瞪几眼,就吓得不敢说话了,不过也合情合理,要是常饕认识什么厉害人物,也不至于被我收拾成这样。”
自认为将莫毅的脾气背景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常凯再无顾忌,料定经此一役,随园一定会落到他家手里。
想到这看着破败不堪的园子其实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只需稍微修缮一番,价值就能翻上十几倍,常凯不禁心中火热,也更加急不可耐。
“这位苦主,既然莫一公子都这么说了,你就大声说出你的遭遇,在场的差爷和乡亲父老都会替你做主的。”
“是,在下这就说,这就说。”丁满点头道。
吵杂的街道上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想听听这么一条人高马大的汉子,是怎么被常家那两个小孩子摸走钱包的。
这些人中,有小部分人是皱着眉头在听,他们都是随园常家的左邻右里,是看着常饕和簪花儿两兄妹长大的,知道常家是书香门第,家风极好,也听说了那些恶亲戚霸占两兄妹家产的事,心中十分同情。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对哪怕去当苦力,也从未偷过邻里一颗青菜,一只母鸡的兄妹,会突然性情大变,去偷一个背刀汉子的荷包。
对这种既不合情,也不合理的事情,他们隐隐察嗅到意思阴谋的味道,但看着那十几名虎视眈眈的打手,作为平头百姓的他们,没胆子“仗义执言”。
“那个……”等了许久,作为“苦主”的背刀汉子终于开口说话,围观群众上百道视线瞬间都汇聚到他身上。
“这位公子,我能否见一见常饕和簪花儿,是不是他们偷了我的钱袋,还需要看过长相才能确定。”丁满道。
莫毅点头,“嗯,你还算讲理,捉贼拿赃,你没能当场抓住贼偷,本就已经说不清楚,若是敢在没看过长相就妄加断言,我就不得不怀疑你的目的和动机了。稍等,我去带两队兄妹出来,你且辨认一下哪对是偷你钱袋的贼偷。”
百姓们听到这话一时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对青衫读书人的机智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读书人啊,就是聪明,带两对兄妹出来给他辨认,就不怕他没瞧真切就胡乱冤枉人了。”
“是啊是啊,这法子不错,我看将来让苦主去辨认凶手时,都该多找一些人混在一起,这样才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常凯抿起嘴唇,心说:“这书生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怕了,又何必横生枝节,难道他还想替常饕和簪花儿翻案不成?”
想到这里,常凯斜睨丁满,嘴角得意翘起,“还好我布置缜密,早已给丁满详细形容过常饕和簪花的样貌体态,只要先认出重伤的常饕,一定能轻易分辨出谁是簪花儿。”
莫毅去不多时,便带着四个少男少女来到门前,“那位苦主,你可以开始辨认了。”
见到那四个少男少女的模样,常凯险些笑出声来,围观百姓也嗡的一下炸开锅,议论纷纷。
那少男少女中,左边那对衣衫整齐,脸庞干净,眼睛明亮有神,往那一站,活脱脱的将门虎子,宗门子弟;而右边两个,一身的破衣烂衫,站那儿都虚弱的直打晃,状况凄惨至极。
这还用分辨吗,傻子也知道偷钱袋的是右边那对兄妹啊!
“哎哟,那书生这下可好心办坏事了,要是两对里面,那背刀汉子还指认出常饕和簪花儿,拿着偷窃的罪名可就彻底坐实了!”
“唉,这书生考虑不周啊,怎么也该给……”
“闭嘴,傻婆娘,你还嫌背刀汉子分辨的太容易啊!”
常凯看着一头雾水的莫毅,心中冷笑,“呵,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明明出了个有机会帮常饕和簪花脱罪的好主意,却偏偏带出这么天差地别的两对人,这不反而给了我彻底坑死他们的机会吗。”
正在他想着怎么修葺随园时,丁满的话却险些让他一头栽倒。
只见丁满左看右看,端详了半天,这才挠着头说:“左边这对兄妹不是偷我钱袋的贼偷……右边这对……”
簪花儿见背刀汉子在说右边这对时话顿了顿,立刻吓得两腿发软。
那个偷钱包的人就是她,她怎能不心虚害怕?
却听丁满道:“右边这对……也不是偷我钱袋的贼偷……怪了,那到底是谁偷了我的钱袋?”
话音落地,围观百姓就像一口落入巨石的水井,轰的炸了,一时间议论纷纷,饶是打手们怎么瞪眼威胁,也再盖不住那杂乱高亢的声浪。
“靠,搞了半天是摆乌龙啊!”
“得,根本就不是常饕和簪花儿偷了背刀汉子的钱袋,否则人家两兄妹这么好人,瞎子也认出来了。”
“那背刀汉子,这事可不算完啊,你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冤枉两个孩子,一定得摆一桌酒席谢罪,可不能因为人家没父母做主,就随便欺负人家!”
常凯傻了,他不知道丁满为何会认不出那么明显的常饕和簪花儿,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事情发生不成?!
角落里,马豪笑着道:“小兔,看来不止你会临时加戏,这家伙也会。”
兔美很爱的耸耸肩帮,小脸上有些无奈。
“那个丁满,你在好好回忆回忆,看看是不是一时间花眼没认出来。”一名脸上有许多雀斑的贼曹咳嗽一声,出言提醒。
他们是收了常凯一贯钱的好处,特地来栽赃抓人的,本好不出力气,可如今众目睽睽,若是强行冤枉常饕兄妹,激起众怒,只怕这身官衣难保,便只好在找借口让丁满重说一次。
“是啊,你可要看仔细了,你确定不是右边那对兄妹偷了你的钱袋?!”常凯在顾不得什么舆论,干脆开始半明的栽赃!
这下百姓们都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故意想还常饕兄妹,几个混在人堆里的游侠开始破口大骂。
“他娘,你这孙子是摆明了要坑坑那对兄妹啊,当心将来生儿子没定眼儿!”
“这小子是谁,老子半夜摸进他房间捅死他!”
有好事人立刻道:“可不敢说这种话,这位可是抱山镇有名的富户,名叫常凯,远山门外门弟子,师傅是千手神鞭吕灼,使得一手好鞭子,家住石榴巷常府,父母在镇里开了一间酒楼名叫‘春风楼’,一间绸缎庄名叫‘嫣红绸缎庄’!”
“靠,这是哪个混蛋在多嘴,你他娘的是生怕别人找不到老子家门啊!”常凯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转头怒视刚才发出声音的方向,二十几名百姓立刻一哄而散。
莫毅见效果达到了,便催促丁满赶紧再看一遍。
丁满点头答应,特地上前几步仔细瞅着常饕和簪花儿,旋即摇头道:“不是,真不是他们,那对贼偷兄妹我人的,一个又矮又胖,瞎了一只眼,一个又高又胖,生着兔唇,跟这对兄妹差太多。”
常凯闻言如遭雷击,看着莫毅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终于明白自己被这书生阴了,“丁满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肯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这书生手里,才不得不睁眼说瞎话。甚至!很有可能他们本就是一伙的,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让自己在抱山镇丢尽颜面!”
既然暗害不成,常凯干脆解下腰间软鞭,在空中打个如同炸雷的鞭花,朝众打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这书生往死里打!”
他想明白了,哪怕在百姓那里威信扫地又如何,只要让百姓们惧怕,他就依旧可以活的风生水起!
“慢着!”莫毅一声冷呵,内力随声波喷吐,十几名打手的心脏登时漏了半拍,呆呆的站在原地。
“四位贼曹大人,既然苦主说贼偷不是常饕和簪花儿,这官司是不是可以了结了?”莫毅淡淡的问。
“这……”满脸雀斑的贼曹一愣,心说:“你现在都大难临头了,还有心情管什么案子了不了结,你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但见莫毅目光紧盯自己不放,只得点头道:“既然丁满说贼偷不是常饕和簪花儿,那案子自然了结了。”
“既然了结了,还请贼曹大人让苦主写个证明,免得将来又有人拿此事说事儿。”莫毅从怀中块绢布,随后一抛,柔软的绢布在空中伸展开来,轻飘飘的落到贼曹手中。
巷中风大,两人又相距至少四五丈,这书生竟随手一抛,就将绢布活了似的飘到贼曹手上,足见实力非凡。
雀斑贼曹被这最少得江湖一流高手的手段吓得眼皮纸条,匆忙答应一声,掏出随身携带的毛笔,用唾沫打湿,叫来丁满,一起写结案文书。
莫毅处理完关系,转头看向脸色不断明暗变幻的常凯,面无表情的道:“我说我是桃花女侠的朋友,可以让你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