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修斯一路跑出弓街警局,在阳光碎影以及些微闷热的风里,他整个人仿佛虚脱了般,只走几步路就开始冒冷汗,于是他坐在街边长椅上,等着即将到来的公共马车。
刚刚那是什么?
为什么我会有种十分害怕的感觉?
按理来说,神秘的折叠空间应该是最安全的一片领域,为什么那个“专家”可以突破障碍,来到折叠空间?
该死!想不明白啊!
诺修斯咬咬牙,眼皮像铅白那样重,脑袋也近乎无法思考,更糟糕的是,诺修斯觉得自己的胃好像被人挖空了一样,剧烈的饥饿感吞噬了他。
不过,至少绮罗罗说这之后的事件都与自己无关,那么也就是说自己过关咯?
这样一想,刚刚那样的经历估计对她也是一种威慑,一段时间以内估计对方也不会纠缠自己。而如果自己没有折叠空间,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马蹄矫健,车轮滚动,诺修斯放下放在额头的左臂,目光疲惫,看向面前停稳的一辆宽大马车。
“诺修斯,不介意的话,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诺修斯走到车厢里,里面竟开始铺上一层柔软毯子,充斥一股好闻的薰衣草香。
“你想去哪,诺修斯?”兰德习惯性的嘴唇上翘,坐在之前的位置。
“……去修曼坦大学吧。”诺修斯犹豫了半天,轻轻吸一口气,说道。
兰德先前所说的“真心话”确实让诺修斯十分在意,奇怪的马洛里教授,神秘的古代石板,莫名其妙的恐怖经历,如果想要彻底摆脱的话,最好还是从源头开始了解,或者说,调查清楚。
“你的选择并没有错,如果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会去调查究竟发生什么事。”兰德看了一眼诺修斯疲惫的模样,决定暂时放下邀请他加入组织的念头,话锋一转,补充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建议你在马洛里家进行谈话,如果不行,最次也得在他的办公室。我的意思是说,你必须接触他个人隐私的一面。”
“为什么?”诺修斯咬了咬唇,反问道。
“如果那三块古代石板不是大学向其他组织或教派进行租借的话,那么就是他个人购买或者是考古挖掘所得,这其实十分危险,你也知道,如果不能确保古代遗迹是否‘纯净’,很容易发生意外。”
“您担心,马洛里教授其实也被古代石板所影响了?”诺修斯看穿兰德话里的深意,但他却突然松了一口气,比起这个假设,诺修斯更不愿意相信马洛里教授想让自己死这样纯粹的恶意。
“在你之前,我也遇到过。我的一个朋友,他是考古学家,”兰德的腔调切换成轻缓,像是凌晨街道凉透的风,“有一天他挖掘出一座墓室,并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他兴高采烈,甚至很嘚瑟的向我炫耀。”
“这座墓室很快引起社会的关注,许多的学者与教授纷纷前往,这是个名利双收的好机会,但在这时意外却突然发生。”兰德挑挑眉,“墓室自动关闭了,在被关的三天里,从里面不断传出惨叫声。我们试图打开墓室,从火到炮弹,任何办法全都不奏效。但最后,门开了,他沐浴着血河走出来,墓室里,每一寸都被泼满了血。他告诉我,在里面所有人都想杀他,他没办法,只能拼死搏斗,把其他人全部杀了。”
“之后再也没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他凭借着这座墓室的研究发表论文,名利双收,顺便步入婚姻殿堂,有一个英俊的儿子与漂亮的女儿。当我参加他的婚礼时,我曾天真的认为那些恐怖与血腥全都离他而去。”
“但就在今年的四月,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兰德拿手扶住脑袋,一副释然的表情,“他妻子用砖头活生生用蛮力捅进他的胸膛,是捅死,而不是被拍死。随后他妻子跳楼自杀。三天后,他的儿子与女儿双双拿刀互砍,将对方的四肢剁成了肉酱,整个过程毫无声息。”
“这……”诺修斯倒吸一口凉气,刚刚的疲惫被兰德的故事吓得干干净净,好像空气都变得无法呼吸。
“所以,你一定要万分小心,真的不排除马洛里已经被精神污染。以我的建议来看,您还是带上这玩意比较好。”兰德从衣袍里掏了掏,掏出个小铁罐。
“这是什么?”诺修斯接过,看着上面一个喷嘴,他下意识按了一下。
“咳咳咳”空气里瞬间充斥辣椒的刺鼻气味,这种气味好像能灼烧人的鼻腔一样,十分痛苦。诺修斯边剧烈咳嗽,边迅速远离绯红色的烟雾团,同时打开窗户。
“辣椒水。只要对方还拥有人的器官,就一定会对它有所反应。带上它,总比两手空空好。”兰德犹豫了会,又给诺修斯递上一张类似明信片的卡片,“如果真的发现异样的话,你可以直接到上面的地址他们的店长,他会给你提供帮助的。警局……他们并不会处理这些事件,所以你报警也没用。”
马车停了下来,一栋超大型的类似城堡的灰白建筑映入眼帘,刻有藤蔓纹样的大铁门如今只开了道小门,闷热的下午里,只有零散几位学生进进出出。
“非常感谢您,兰德警官。”诺修斯跟兰德挥手告别,在校门口填入自己的公民证编号,确认无误后,他跨入这座充满古典与现代科技结合的大学。
教学楼的顶端矗立着一颗由齿轮、轴承以及金属条建成的灰白球体,记忆里,同学们把这个球体叫做“机械之眼。”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呢?诺修斯很快回过神来,他迈着饥饿的脚步前往食堂,凭借公民证里面的编号,诺修斯消灭了一顿价值2先令的午餐,当他吃饱喝足后,整个人宛若重生。
他走到教学楼的走廊里,凭借着记忆,他前往马洛里教授这个时间段应该会在的讲室。
伴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从走廊尽头的讲室陆续有学生离开,相互结伴,或者朋友之间相互勾肩搭背,诺修斯逆行在这些人里面,就像一条完全相反的单行线,前往未知。
讲室里依旧有低沉的嗓音在讲课,诺修斯没有敲门提醒,而是在门口驻足观察。
马洛里教授被学生们围住,不时在黑板与讲义以及学生们来回移动,肩膀甚至都已经洒落些许的粉笔灰。在王国颁布教育法案后,即使是平民也能通过考试以同样的标准考入大学,这点倒是于地球的教育机制十分相像。
但,这个身穿灰色衬衣,留着灰白络腮胡,银丝眼镜背后是一双学者般敏锐的眼睛,这个充满人格魅力的人,难道如兰德所言,已经被精神污染了?
有学生发现站在门外愣神的诺修斯,马洛里教授伴随着提醒转过身去,就在这一刹那,诺修斯只感觉周围的色彩一下子被抽离掉。
眼睛开始“浮现”数值,“震惊”先是近乎突破到顶峰,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下降,等到“震惊”这个数值开始变得平稳后,马洛里已经出现在诺修斯的面前。
“哦……诺修斯你回来了,论文与毕业答辩准备得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马洛里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下似乎把诺修斯的灵魂给重新召回,他也回应笑容,直入主题“教授,我想跟您谈谈,您看方便吗?”
“哦,当然。”马洛里点点头,跟后面的学生打了个招呼,“要不来我的公寓吧,我下午没有课,我们可以边和下午茶边畅聊。”
大约半小时后,诺修斯来到马洛里的公寓。
这跟他预想的场景似乎有些不一样,这是位于市中心的一栋居民公寓,但这里的装修似乎太过简单了,空气潮湿,墙纸甚至都有些脱落,一眼看过去似乎都不像一位大学教授该住的地方。
“对我的住所很困惑是不是?”马洛里笑呵呵问道,他把袖子卷起来,给诺修斯换了双木质拖鞋,随后他走到厨房里,拿出研磨机,开始磨咖啡豆。
“装饰很单调,也没有女性拖鞋,并没有女主人生活的痕迹”,诺修斯嘀咕着,他拿手抚摸桌上几朵已经枯萎的薰衣草,“耐得住寂寞,但有时候不一定耐得住诱惑啊”
“所以老师您是一个人住?”诺修斯问道,看着开始把咖啡豆倒进研磨机里,房间里开始响起枯燥的“咔咔”声。
“嗯对,自从我夫人以及女儿意外死亡后,我就搬离东区,找了个离大学进点的地方。在原来的房子里,处处充满家人的气息,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住下去迟早都会窒息而亡。”马洛里自嘲似的笑笑,他尽管看上去已算苍老,但力气却不小,诺修斯曾经磨过咖啡豆,枯燥且费劲,这也是诺修斯不选择咖啡而选择奶茶的原因。
“……抱歉。”诺修斯轻轻的回应,话音落下,房间里就充斥别样的安静。正当诺修斯斟酌字句如何问得不那么突兀时,倒是磨完咖啡豆的马洛里打破沉默:
“诺修斯,你是想聊那三块古代石板的事对吗?”
“……老师,您应该知道我有非常多的疑问想问您。”诺修斯将右腿放在左腿膝盖上,左手放在大腿间,这样就能完美隐藏在衣袖里的辣椒水。如果真的出什么意外,他也能迅速做出反应。
“在解释之前,我先给你看样东西。”马洛里点燃小炉,在上面放了水壶,随后他钻入书房,从里面拿出个十分有年代感的红色礼盒。
看起来马洛里十分珍视这枚礼盒,至少上面没有一层厚厚的灰尘。他打开礼盒,发现上来是一枚勋章以及被折叠完美的签字证明。
一个十字架类型的勋章,由黄金与黑铁铸造的十分有质感的勋章,上面印有一行小字“敬以此章颁给诺森第五炮兵团英勇无畏的马洛里上尉。”
诺修斯看向他,然而马洛里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于是诺修斯拿起这份有些泛黄的证明。
这与其说是证明,倒不如说是一份保密契约。
诺修斯粗略看了一遍,发现这居然是万象之神教会姆贝德分部聘请马洛里教授为教派翻译学家的证明。
“所有的一切,你们遭遇的一切,都从这份证明开始讲起。”